貝多芬傳-正文(15)


在此悲苦的深淵裡,貝多芬從事於謳歌歡樂.
這是他畢生的計畫.從一七九三年他在波恩時起就有這個念頭.見一七九三年一月菲舍尼希致夏洛特.席勒書.席勒的《歡樂頌》是一七八五年寫的.貝多芬所用的主題,先後見於一八○八作品第八十號的《鋼琴.樂隊.合唱幻想曲》,及一八一○依歌德詩譜成的歌.......在一八一二年的筆記內,在《第七交響曲》的擬稿和《麥克佩斯前奏曲》的計畫之間,有一段樂稿是採用席勒原詞的,其音樂主題,後來用於作品第一一五號的《納門斯弗爾前奏曲》.......《第九交響曲》內有些樂旨在一八一五年以前已經出現.定稿中歡樂頌歌的主題和其他部分的曲調,都是一八二二年寫下的,以後再寫Trio(中段)部分,然後又寫Andante(行板).Moderato(中板)部分,直到最後才寫成Adagio(柔板).他一生要歌唱歡樂,把這歌唱作為他某一大作品的結局.頌歌的形式,以及放在哪一部作品裡這些問題,他躊躇了一生.即在《第九交響曲》內,他也不曾打定主意.直到最後一刻,他還想把歡樂頌歌留下來,放在第十或第十一的交響曲中去.我們應當注意《第九交響曲》的原題,並非今日大家所習用的《合唱交響曲》,而是以歡樂頌歌的合唱為結局的交響曲.《第九交響曲》可能而且應該有另外一種結束.一八二三年七月,貝多芬還想給它以一個器樂的結束,這一段結束,他以後用在作品第一三二號的四重奏內.車爾尼和松萊特納確言,即在演奏過後(一八二四年五月),貝多芬還未放棄改用器樂結束的意思.
要在一闋交響曲內引進合唱,有極大的技術上的困難,這是可從貝多芬的稿本上看到的,他作過許多試驗,想用別種方式,並在這件作品的別的段落引進合唱.在Adagio(柔板)的第二主題的稿本上,他寫道:也許合唱在此可以很適當地開始.但他不能毅然決然地和他忠誠的樂隊分手.他說:當我看見一個樂思的時候,我總是聽見樂器的聲音,從未聽見人聲.所以他把運用歌唱的時間儘量延宕;甚至先把主題交給器樂來奏出,不但終局的吟誦體為然,貝多芬說這一部分完全好像有歌詞在下面.連歡樂的主題亦是如此.
對於這些延緩和躊躇的解釋,我們還得更進一步:它們還有更深刻的原因.這個不幸的人永遠受著憂患折磨,永遠想謳歌歡樂之美;然而年復一年,他延宕著這樁事業,因為他老是卷在熱情與哀傷的漩渦內.直到生命的最後一ri6*他才完成了心愿,可是完成的時候是何等的偉大!
當歡樂的主題初次出現時,樂隊忽然中止;出其不意地一片靜默;這使歌唱的開始帶著一種神秘與神明的氣概.而這是不錯的:這個主題的確是一個神明.歡樂自天而降,包裹在非現實的寧靜中間:它用柔和的氣息撫慰著痛苦;而它溜滑到大病初癒的人的心坎中時,第一下的撫摩又是那么溫柔,令人如貝多芬的那個朋友一樣,禁不住因看到他柔和的眼睛而為之下淚.當主題接著過渡到人聲上去時,先由低音表現,帶著一種嚴肅而受壓迫的情調.慢慢地,歡樂抓住了生命.這是一種征服,一場對痛苦的鬥爭.然後是進行曲的節奏,浩浩蕩蕩的軍隊,男高音熱烈急促的歌,在這些沸騰的樂章內,我們可以聽到貝多芬的氣息,他的呼吸,與他受著感應的呼喊的節奏,活現出他在田野間賓士,作著他的樂曲,受著如醉如狂的激情鼓動,宛如大雷雨中的李爾老王.在戰爭的歡樂之後,是宗教的醉意;隨後又是神聖的宴會,又是愛的興奮.整個的人類向天張著手臂,大聲疾呼著撲向歡樂,把它緊緊地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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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傳-正文(15)_貝多芬傳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