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姨(上)-03(3)


冉-保爾-斯塔尼斯拉斯.瑪奈弗那一類公務員,只有吃喝玩樂的精力,在別的事情上差不多是一個白痴.又矮又瘦的男人,頭髮鬍子都是細長的,憔悴蒼白的臉,皺紋不算太多,可是疲倦得厲害,眼皮紅紅的,架著眼鏡,走路的樣子鬼鬼祟祟,姿態舉動更鬼鬼祟祟,總而言之,他的模樣,只要想像一下為了風化案件上法庭的角色就行.
這對夫婦的公寓,是多數巴黎人家的典型,室內是一派冒充奢華的排場.客廳里:家具上包的是棉料的假絲絨;石膏的小人像充作佛羅倫斯的鋼雕;粗製濫造的吊燭台,燭盤是假水晶的;地毯里夾著大量的棉紗,連肉眼都能看見,說明它為什麼價錢便宜;呢料的窗簾,沒有三年的光鮮好維持;樣樣東西都顯得寒酸,好似站在教堂門口的衣衫襤褸的窮人.
獨一無二的女僕招呼不過來的飯廳,令人作嘔的景象有如外省旅館的餐室:到處烏七八糟,堆滿了油膩.
先生的臥房頗象大學生的屋子,一星期只打掃一次;一張單人床,一些單身漢的家具,同他本人一樣黯淡,破落.室內到處雜亂無章,舊襪子掛在馬鬃坐墊的椅背上,灰塵把椅子上的花紋重新描過了一道:這間不可嚮邇的臥房,說明主人對家庭生活滿不在乎,而是在du6*場.咖啡店.或是什麼旁的地方過日子的.
每間屋的窗簾都是給煙和灰燻黑了的,無人照顧的孩子隨處扔著玩具:在幾間邋遢得丟人的正屋中間,唯一的例外是太太的臥房.臨街的一邊,和院子底上緊靠鄰屋的一進之間,只有一邊有屋子連著,這個廂房的地位,便是瓦萊麗的臥房和盥洗室.壁上很體面的糊著波斯綢,紫檀家具,羊毛地毯,那氣派表明住的人是個漂亮女人,竟可以說是人家的外室.鋪著絲絨罩的壁爐架上,擺著一架時式座鐘.一個陳設得還算體面的古董架,幾隻中國瓷器的花盆,種著些名貴的花草.床鋪.梳妝檯.嵌有鏡子的衣櫃.一些應有的小玩意兒,統統是時新的款式.
雖然以富麗與風雅而論,這是第三等的排場,而且已經是三年以前的,但一個**也挑剔不出什麼來,除非說它奢華得有點俗氣.所謂藝術,一桌一椅之間所能流露的雅人深致,這兒是完全沒有的.研究社會的專家,很可能從無聊的擺設上面意味到情人的流品,因為那些珍玩只能是情人送的,而在一個少婦的閨房內,永不露面的情人永遠有他的影子.
丈夫.妻子.孩子.三個人用的晚飯,這頓遲開了四小時的晚飯,很可說明這個家庭的窘況.飯食是測量巴黎人家的財富最可靠的氣溫表.缺口的盤子碟子,鋅制的刀叉既不鏗鏘又不光亮;一盤豆汁香菜湯.一盤番芋煨小牛肉.好些半紅不紅的湯水算是肉汁,一盤青豆.一些起碼櫻桃:這樣的飯菜配得上這個漂亮女人嗎?男爵看到了是會傷心的.在街口酒店裡零沽的酒,污濁的顏色連灰暗不明的玻璃壺也遮掩不了.飯巾已經用過一星期.一切都顯出屈辱.貧窮.夫妻倆對家庭的不關心.即是最普通的旁觀者,一眼之間也會猜到他們業已到了一個悲慘的境地,生活的壓迫使他們非玩一套騙局不可了.
瓦萊麗對丈夫一開口,我們就可明白晚飯遲開的原因;而且這頓飯居然能開出,還是靠了廚娘別有用心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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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姨(上)-03(3)_貝姨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