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下)-第六期-冤家路狹(41)


路很遠,一天走完真夠受的,把兩匹馬累得筋疲力盡.他們早晨雖然起身很早,但是等到他們轉過屬於綠山高地的一個丘阜側面,卻已經是下午很晚的時候了.苔絲趁著馬站住撒尿喘氣的工夫,往四外看去.只見她們的目的地王陴,就在她們面前山下......一個毫無生氣的小市鎮,那兒埋著他父親誇耀歌唱得讓人聽起來極不受用的祖宗;全世界裡,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算是德伯家的故土,那就是那個地方了,因為他們在那兒,曾整整住過五百年.
老遠看去,有一個人,正從鎮外朝著他們走來,那個人看出來他們是一簇車輛人馬,就加快腳步,走近前來.
俺估摸著,你就是德北太太吧,他對苔絲的母親說,那時苔絲的母親已經下了車,要步行把剩下的路走完.
她點了點頭,不過俺要是別放棄了俺的權利,俺應該是新故去那位沒落貴族約翰.德伯爵士的夫人,俺們這陣兒正要回俺們祖宗的老家去.
喔?這一層俺可一點兒也不知道.不過你要是就是德北太太的話,俺可以對你說,他們打發俺來,叫俺告訴你,說你要的屋子已經租出去啦,俺們不知道你要來,今兒早起接到你的信才知道的......到了俺們知道了的時候,已經晚了.不過你當然能在別的地方租到房子.
那個人曾注意到苔絲的臉,只見她聽見這個訊息,臉上白得死灰一般.她母親也露出毫無辦法的神氣來.苔絲,咱們這可怎么辦哪?她很辛酸淒楚地說.這就是重新回到你們家老祖宗的故土,所受到的歡迎了.不過,咱們再另找找房子看吧.
她們到了鎮上,德北太太跟她二女兒麗莎.露一塊兒去盡力打聽有沒有房子去了,苔絲就留在車旁邊,照管那些小孩子.一個鐘頭以後,昭安最後一次回到車旁了,房子還是毫無結果.那時趕敞車的車夫說,東西不能再占著車了,因為那兩匹馬已經累得半死了,他當天晚上又至少得把回去的路,走完一段.
好吧,你就把它們卸在這兒吧,昭安豁出去的樣子說,反正俺總能找到遮蔽身體的地方.
那輛大敞車,本是趕到教堂墳地的牆下的,停在一個非常僻靜.人家看不見的地方;那個車夫聽說叫他把東西卸在那兒,正對他的心懷,所以就動手把那一堆破爛家具往下卸,一會兒的工夫就全都卸完了.卸完了東西,昭安給了人家車錢,這么一來,她身上差不多隻剩下最後的一個先令了;那個車夫趕著車,離開了他們,上了路,只覺得用不著再跟這樣一家人打交道了,心裡很高興.那天晚上天氣乾爽,他想,他們不會受凍.受潮.
苔絲束手無策,只萬般無奈地看著那一大堆家具.初春薄暮的斜陽,冷清清地好象懷有惡意一般,射到那一堆鍋盆壺罐上,射到那一束一束迎風顫抖的香料草(指調味用的植物而言.為日常烹飪不可缺之物,其香在葉者如茵陳蒿.百日香.香葉等.)上,射到那個碗架櫥的銅拉手上,射到那個她們全都躺過的藤搖籃上,射到那個磨得發亮的鐘殼上.所有這些家具,仿佛全都露出不悅的顏色,好象責問她們,本來應該只擺在屋裡的東西,現在卻擺在露天之下,受風吹日曬種種挫折,這是它們向未受過的.四圍看來,只見從前用作園囿的崗巒坡陀,現在全都界斷成一塊一塊的小牧場了,從前德伯家盛時的府第,現在只剩了綠色的地基了,從前愛格敦荒原邊界上的一部分,向來是德伯家的產業的,現在卻只是荒寒蒼茫的愛敦荒原罷了.緊靠跟前有一條教堂走廊,叫作德伯氏走廊,在那兒靜靜地旁觀,毫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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