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上)-第02章-一位羅馬大獎榮獲者的結局(2)


在這次輝煌的遊歷期間,邦斯可謂幸福之至,對於一個心地善良,感情細緻,但卻因為長得醜,拿一八○九年那句流行的話說,討不到女人高興的人來說,這確是可以獲得的極大的幸福了;他覺得生活中的東西總不及他腦中的理想典型;不過,對他的心聲和現實之間的不和諧,他已經不以為然.在他心頭保留的那份純潔而又熱烈的美感無疑是產生那些奇妙.優美細膩的樂曲的源泉,在一八一○年至一八一四年間,這些樂曲給他贏得了一定的榮譽.
在法國,凡是建立在潮流,建立在時髦和風靡一時的狂熱之上的聲名,往往造就邦斯這類人物.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對偉大的東西如此厲害,而對微小的東西如此不屑與寬容.邦斯很快被淹沒在和羅西尼的創作海洋德國的和聲浪潮之中,如果說一八二四年,邦斯還是一個討人喜愛的音樂家,而且,憑他最後的那幾支浪漫曲,還有點名聲的話,那么,請構想一下到了一八三一年他會落到怎樣的地步!便這樣,在一八四四年,開始了他默默無聞的生命慘劇,西爾凡.邦斯落到了像個挪亞時代大洪水之前的小音符,已經沒有什麼身份;儘管他還給自己的那家劇院和附近的幾家劇院上演的幾部戲配樂,賺幾個小錢,可音樂商們已經根本不知他的所在了.
不過,這位老人對我們這個時代名聲大震的音樂大師還是很拜服的;幾首卓絕的樂曲,配上精彩的表演,往往會令他傷感.可是他還沒有崇拜到像霍夫曼小說中的克萊斯勒那樣幾近痴迷的地步,而是像抽大煙或吸麻醉品的人那樣,在心中怡然自樂,而無絲毫的外露.
鑑賞力和悟性,這是能使大詩人與凡夫俗子平起平坐的唯一品質,可在巴黎十分少見,在巴黎,形形色色的思想就像是旅店的過客,所以,對邦斯,人們還真應該表示幾分敬服呢.這位老先生事業無成,這一事實也許讓人覺得很怪,可他幼稚地承認自己在和聲方面存在著弱點,因為他忽略了對位法的研究;如果再重下一番功夫,他完全可以躋身於現代作曲家之列,當然不是做個羅西尼,而是當個埃羅爾德,可現代配器法發展到了失去控制的地步,他覺得實在極難入門.
雖然榮耀無求,但他最終在收藏家的樂趣之中得到了巨大的補償,如果非要他在自己保存的羅西尼的大名和珍品之間作出抉擇的話,信不信由你,他準會選擇他那滿櫥的寶貴珍品.這位老音樂家實踐著施納瓦德的那句公認名言,此人是位淵博的名貴版畫收藏家,他曾斷言,人們欣賞一幅畫,不論是雷斯達爾,霍貝瑪,霍爾拜因的,還是牟利羅,拉斐爾,格勒茲,塞巴斯蒂亞諾的,或是喬爾喬涅,丟勒的畫,如果不是只花五十法郎買來的,那就無歡樂可言.
邦斯絕不買一百法郎以上的東西;要他掏錢花五十法郎,這件東西估計得值三千法郎才可;在他看來,價值三百法郎的稀世珍品已經沒有了.機會誠然難得,可他具備成功的三個要素:雄鹿一樣的腿,猶太人的細心和浪蕩漢的閒功夫.
四十年來,在羅馬和巴黎施行的這套方法結出了碩果.自打羅馬回國後,邦斯每年花費近兩千法郎,收藏了密不告人的各種寶物,收藏品目錄已達驚人的1907號.
在一八一一年至一八一六年間,他在巴黎四處奔波,當時花十法郎弄到的東西如今可值一千至一千二百法郎,其中有他從巴黎每年拍賣的四萬五千幅油畫中挑出來的油畫,也有從奧弗涅人手中購得的塞夫勒軟瓷;奧弗涅人可都是些黑幫的幫手,他們常常從各地推來一車車蓬巴杜式的法蘭西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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