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二)-第二部-05(6)


但是,當真得到證實了嗎?但是,當真有道理嗎?為什麼他又渾身發抖,為什麼又出冷汗,還有這內心的晦暗和不寒而慄呢?是因為他剛才又看到了那雙眼睛?但是他走出夏園不就是為了看到那雙眼睛嗎!他那突如其來的想法,也就要這樣.他非常想再看到今天清早看到的那雙眼睛,為的是確認他一定會在那裡,會在那座樓附近遇到這雙眼睛.這是他的一種不能克制的願望,而他剛才果然看到了這雙眼睛,那現在他為什麼又感到如此壓抑和大驚小怪呢?好像出乎意料似的!沒錯,這就是那雙眼睛(對於就是那雙眼睛,現在已經毫無疑問了!),就是今天清早他在尼古拉車站下車時,從人群中向他倏忽一閃的那雙眼睛,也就是後來他在羅戈任的書房裡就坐時驀地在他身後發現的那雙眼睛(千真萬確就是那雙眼睛!)當時,羅戈任絕口否認:他冷冷地一聲苦笑,問道:這到底是誰的眼睛呢?不久前,他在皇村鐵路車站上車,想去看阿格拉婭時,他又猛地看見了這雙眼睛,這已經是這一天中的第三次了,......他當時想乾脆走過去找羅戈任,對他說:這是誰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可是他跑出了車站,直到站在刀子鋪前面時才清醒過來,也就是他站在那裡,為一件裝有鹿角把的小刀估價六十戈比的時候才清醒過來.一個奇怪而又可怕的魔鬼纏住他不放,已經再也不肯離開他了.他坐在夏園的菩提樹下,正想得出神的時候,這個魔鬼趴到他的耳邊低語道:如果羅戈任從一大早起就在盯他的梢,注意他的每一行動,那現在,當羅戈任得知他不到帕夫洛夫斯克去後(這當然是對羅戈任的不祥訊息),那羅戈任就一定會到那裡去,到彼得堡地區的那座樓去,而且一定會在那裡守候他,守候公爵,要知道,公爵在今天上午還向他保證:從此不再見她,而且他並不是因為這個才到彼得堡來的.可是公爵卻像抽風似地急匆匆向這座樓跑去,如果他果真在那裡遇到羅戈任,又有什麼大不了呢?他只會看到一個不幸的人,這人雖然心緒低沉,但還是可以理解的.這個不幸的人現在甚至都沒有躲躲閃閃.是的,今天上午羅戈任不知為什麼矢口否認,並且說了謊,可是在車站上,他卻公然站在那裡,並不躲藏.其實躲躲藏藏的是他,而不是羅戈任.而現在,在那座樓旁邊,他站在街對面的人行道上,斜線距離約五十步,他抱著兩臂,在等候.這次,他已經完全站在明處,好像故意要人家看見他似的.他站在那裡,像個告發人和法官,而不是像......而不是像個什麼呢?
那為什麼公爵現在不親自走到他跟前去,而是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的樣子掉頭而去呢,雖然他倆的眼睛相遇在一起(是的,他倆的眼睛相遇了,而且四目對視,互相看了看.)他不是剛才還想拉著他的手,跟他攜手一同到那裡去嗎?他不是想明天親自去找他,並且告訴他,他到她那裡去過嗎?他到那裡去的半道上,當快樂突然充滿他的整個心田的時候,他不是已經跟自己的魔鬼斷絕關係了嗎?要不就是在羅戈任身上確有某種東西,即在這個人今天的整個形象中,在他的言談.舉止.行動和目光的總和里確有某種東西,足以證明公爵的可怕預感,他心中的魔鬼令他憤怒的低語都是事出有因的?要不就是確有某種東西,雖然不言自明,但是難以分析和言傳,也不可能用充足的理由為之辯護,儘管有這么多困難和不可能,可是它卻給人以一種完整的.強烈的印象,而且這印象又不由自主地轉化為最完全的信念.是不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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