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三期-旗鼓重整(12)


因此,我們就看見了安璣.克萊,在他二十六歲那年上,來到了塔布籬,作了學習養牛的學徒,同時,因為附近一帶,沒有房子可以作他的舒服寓所,所以他就住在老闆家裡,跟著老闆一塊兒吃飯.
他住的那個屋子,是一個很大的閣樓,和整個的牛奶房同樣地長.只有從乾酪房裡一個樓梯可以上去,它已經空閒多年.無人居住,這回他來了,才把它選作了他的隱身之所.克萊一個人住在那兒,有的是地方;晚上全廠的人都安息下了,還往往聽見他在那兒來回溜達.屋子的一頭,用帳幔隔斷出一部分來,裡面就是他的床鋪,外面那一部分,布置成一個簡單樸素的起坐間.
他剛來的時候,完全在樓上待著,成天價看書,再不就彈彈豎琴;那個豎琴,是有一次鋪子裡甩賣的時候他買來的;有時候發起牢騷來,他就說,將來也許有那么一天,他得在街上彈琴要飯吃.但是不久,他卻更願意觀察人性,而在樓下那個飯廳兼廚房裡,和老闆.老闆娘.男工.女工們一塊兒吃飯了,這些人合起來,是很生動活潑的一夥;因為在廠里住宿的人雖然有限,在廠里和老闆一家一同吃飯的人卻有好幾個.克萊在這兒住的越久,他討厭那些夥伴的心就越減少,願意和他們在一起的心就越增加.
他近來真正喜歡和他們一同相處了,這是他沒想得到的情況.他在這兒住了幾天以後,他想像中那種習俗所稱的莊稼人......報紙上.新聞界所說的那種以所謂可憐的鄉下老實兒何冀(何冀,原文Hodge,英國地道的農田工人之意,其字本為英國人名Roger之暱稱.哈代曾於一八八三年七月在郎曼雜誌上發表過討論同樣農民問題的文章,叫作《多塞特郡勞工》.他老是何冀的擁護者.他的短篇小說《晚餐候歸人》第三部分,談到同樣問題.)為典型的莊稼人......就消失泯滅,無影無蹤了.和他們一接近,就看不到什麼何冀了.起初的時候,固然不錯,克萊在智力悟性方面,還剛剛脫離一個和他們完全相反的社會,來到這兒,和他們耳鬢廝磨,誠然覺得他們有些特別.他覺得和一個牛奶廠里的工人平起平坐,是一種有失尊嚴的舉動.他們的見解.他們的習慣.他們的環境,都是開倒車的,都是無意義的.但是和他們一天一天地住下去,這位眼光銳敏的寓公就發現出來,他們的世界別有新異的地方了.雖然客觀上一點兒變化都沒發生,但是單調卻被複雜所代替了.老闆和老闆娘.男工和女工,成了克萊的熟朋友以後,他們就好象起了化學作用,各自分化了.巴司噶說過:越是有洞鑒之識的人,越能清楚地看到每個人的個性.一般的平常人,不能分辨出人與人之間的異同.(巴司噶(1623—1662),法國算學家兼德育家,他著名的著作是《思想錄》,為擁護基督教之片斷集.這裡所引,見於《思想錄》的總序中.原文為法文.)克萊覺得這句話說的很透徹.那種千人一律的典型何冀現在不存在了.他已經分化而成了一群和他同生天地間而卻各不相同的人了,成了各自有各自的思想.異點多得不可勝數的人了;其中有一些是快樂的,有許多是安靜的,有幾個是鬱悶的,間乎有一兩個聰明得到了稱得起是天才的程度,有一些是拙笨的,另一些是輕佻的,又一些是嚴肅的;有的是默默無聲的密爾頓,又有的是鋒芒未露的克倫威爾;(密爾頓(1608—1674),英國詩人.這一句是由英國詩人格雷(1716—1771)的《鄉村教堂墳地輓歌》第十五節脫化而來:大意是說,農民中也有天才,但沒得機會發展.)他們對於別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也象他對於他的朋友那樣;他們也都會彼此讚揚,彼此譴責,觀察彼此的弱點或者罪過而覺得開心或者悲傷;他們都是各人用各人自己的方式,踏著那重歸塵土的道路(重歸塵土:上帝用土造人,人死後重歸塵土,見《舊約.創世記》第三章第十九節.塵土的道路則引自《麥克白》第五幕第五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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