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上)-第11章-掩埋在沙子裡的邦斯(5)


接著,他又步履艱難地繼續朝諾曼第街走去,身體的整個重量落在施穆克的胳膊上,讓德國老人覺得邦斯是強撐著已經衰弱的身體.邦斯的這第三次遭遇,無疑是躺在上帝腳下的羊羔發出的判決;羊羔是可憐人的天使,平民的象徵,它的憤怒,傳達了上天的最終判決.兩個朋友回到家中,一路上相互沒有說一句話.在人的一生中,有的時候只能察覺到有個朋友在自己身邊.安慰的話要說出來,只會刺痛傷口,讓人看到那傷口是多么深.老鋼琴家象您們看到的一樣,天生重友情,又有著吃過苦頭的人特有的敏感,明白什麼是苦痛.
這次出門散步恐怕是邦斯最後一次了.老人一病未愈,又得了一場病.由於他是多血質兼膽質的人,膽汁進了他的血中,因而得了嚴重的肝炎.除了這連續兩場病,他這一輩子還沒有得過其他的病,因此他不認識醫生.富於同情心而忠誠的茜博太太出於好心,甚至帶著慈母的愛,喊來了本區醫生.在巴黎,每個居民區都有一個醫生,他的姓名與地址只有本區最下等的階級,如布爾喬亞和看門人才知道,他們都稱他為本區醫生.這種醫生既管放血,也管接生,在醫學界屬於《小廣告》中那種無事不包的打雜傭人之類.這樣的醫生由於長期實踐,醫術較高,而且也不得不對窮人好一點,所以一般來說,都受到人們的擁護.布朗大夫被茜博太太請到病人家,施穆克很快認出了醫生.醫生不很經意地聽著老音樂家訴苦,說他整個夜裡,一直搔著皮膚,那皮膚早已完全失去知覺了.老人的雙眼黃黃的一圈,和他說的症候恰正相符.
您這兩天來一定有過十分傷心的事.大夫對病人道.
唉!是的!邦斯回答說.
您害的病,這位先生上次也差點害上.大夫指著施穆克說,是黃疸病.這不緊要.布朗大夫一邊開處方,又補充了一句.
儘管這最後一句給人很大撫慰,但大夫給病人投出的是希波克拉底式的目光,雖然以通常的同情心為掩飾,但其中深藏的死刑判決,是所有想了解真情的人都能看出來的.茜博太太拿她那雙間諜式的眼睛直視大夫,對布朗大夫那種耍醫學辭令的口氣與假裝的表情已經悉心領會,便隨著大夫走了出去.
你認為這沒關係嗎?茜博太太在樓台上問大夫.
我親愛的茜博太太,您先生已死定了,不是因為膽汁進入了他的血中,而是因為他精神已經垮了.不過,要是精心照顧,您的病人還有可能救過來;但得讓他離開這裡,帶他去旅行......
用啥旅行?......女門房說道,他只有依靠戲院的那個位置掙點錢,他的這位朋友也只是靠幾位貴夫人施捨給他的一點年金過日子,據說,他以前為那幾位好心的太太效勞過.這兩個孩子,我已照看了九年了.
我這一輩子盡看見一些人死去,他們並不是病死的,是死於不可救藥的致命傷,死於沒有錢.在多少頂樓小屋裡,我不但沒讓人付診費,反而不得不在人家的壁爐架上留下百來個銅子!......
可愛又可憐的布朗先生!......茜博太太說,街上有些守財奴,真是些從地獄裡放出來的鬼,他們卻有十萬鎊的年金,要是您有這些錢,那一定是大慈大悲的上帝派到人間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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