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一期-白璧無瑕(6)


除了穿白色連衣裙那種特點以外,每個女人,右手裡還拿著一根剝了皮的柳條兒,左手裡拿著一束白花兒.柳條兒的修剝和花束的選擇,都是每個人費過一番心思的事情.
遊行隊里的婦女,有幾位中年的,甚至於還有幾位快要老了的;她們都飽經風霜,受盡磨難,一頭銀絲,滿臉皺紋,卻也夾在這種輕快活潑的隊伍里,讓人覺得,幾乎不倫不類,毫無疑問,十分可憐可嘆.她們都有過焦憂和磨練,並且在一生之中,眼看就臨近了自己要說歲月毫無歡樂可言(歲月毫無歡樂可言,見《舊約.傳道書》第十二章第一節.)的時候了;真正看來,也許個個這樣的人,比起她們年輕的夥伴來,都有更豐富的材料,可以供我們蒐集敘說.不過這兒且休提那些上了歲數的人,而只講那些生命在緊身衣下跳動得熱烈迅速的人好啦.
實在說起來,會員裡面,還是年輕的女孩子,占大多數.她們滿頭蓬鬆的雲鬟,在日光下,掩映出各式各樣的金色.黑色和褐色.她們裡面,有的美目流盼,有的鼻準端正,有的櫻唇巧笑,有的身材苗條;但是兼備眾美的,固然不能說沒有,卻少得很.(比較哈代的詩《勾魄引魂的女人》,沒有別個勾魄引魂的女人,能比這個女人更勾魄引魂.有的有花朵一般的嘴唇兒;有的有朗月一般的眼神兒;有的有音樂一般的嗓音兒,用顫裊裊之語,慰饑渴之心.但是這種種天賦集於一身,除了我所知的她,還有何人?)由於她們硬得這樣拋頭露面,讓大家細看,所以她們的嘴唇該輕啟還是固閉,分明使她們感到困難了,她們的頭該微俯還是高舉,她們的面目該緊繃還是鬆弛,才能神態自若,免於做作,也分明使她們覺得不好辦了,這都表示,她們是真正的鄉村姑娘,不習慣於讓許多人注視.
她們中間每一個人,都有暖和的太陽,在她們身上曬著,同時,她們每一個人心裡,也都有一個個人獨有的小太陽,曬著她們的靈魂;一種夢想.一種愛情.一種心思.至少一種渺茫的希望(哈代一八八八年七月的日記:想到享樂的決心.這種情況,從一切事物上......從樹上的一個樹葉兒到跳舞會上有爵位的貴夫人,都可看到.......這種享樂決心的成功,可以說連在超人的困難中都能作到.好象壅塞的水,有縫就往外涌......,因此千千萬萬人中,幾難找到一個,心裡沒有一個太陽的.比較英十七世紀文人布朗在《論骨灰葬》第五章里所說,生命是純青的火焰,我們之所以生,因我們體內有一個不可得見的太陽在.),雖然也許因為所欲不遂而終於漸漸成為泡影,但是卻依然不斷地生長,因為希望原是這樣的啊.所以她們大家全都興致勃勃,有好些位還都嘻笑歡暢.
她們走過了清瀝店,正要離開大道,從一個小柵欄門進入草場;那時候,只聽一個婦人說:
喔呵,俺的老天爺!你看,苔絲.德北,那不是你爹坐著大馬車回來啦!
一個年輕的隊員,聽見這話,回頭看去.她是一個姣好齊整的女孩子......也許她跟別的幾位女孩子比起來,不一定更姣好......不過她那兩片嬌艷生動的紅嘴唇兒,一雙天真純潔的大眼睛,使她在容貌和顏色上,平添了一段動人之處.她頭上扎著一根紅帶子,在一片白色的隊伍里,能以這樣引人注目的裝飾自誇的,只有她一個人.她那時回過頭去,看見德北正坐在清瀝店的馬車裡,沿路而來,趕車的是一個頭髮捲曲.體格雄壯的姑娘,兩隻袖子卷到胳膊肘兒以上.她是清瀝店裡那位高高興興的店伙,因為總攬一切,所以有時也作車夫,有時也作馬夫.德北擺出舒服闊綽的樣子,把眼睛閉著,把身子往後靠著,一隻手來回在頭上擺著,嘴裡慢慢地用宣敘調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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