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轍《史官助賞罰論》原文及翻譯

蘇轍

原文:

域中有三權:曰天,曰君,曰史官。聖人以此三權者制天下之是非,而使之更相助。
夫惟天之權而後能壽夭禍福天下之人,而使賢者無夭橫窮困之災,不賢者無以享其富貴壽考之福。然而季次、原憲,古所謂賢人者也,伏於窮閻之下,布衣饘粥之不給。盜跖、莊蹻,橫行於天下,食人之肝以為糧,而老死於牖下,不見兵革之禍。如此,則是天之權有時而有所不及也。故人君用其賞罰之權於天道所不及之間,以助天為治。然而賞罰者,又豈能盡天下之是非!而賞罰之於一時,猶懼其不能明著暴見於萬世之下,故君舉而屬之於其臣,而名之曰“史官”。
蓋史官之權,與天與君之權均,大抵三者更相助,以無遺天下之是非。故荀悅曰:“每於歲盡,舉之尚書,以助賞罰。”夫史官之興,其來尚矣。其最著者,在周曰佚,在魯曰克,在齊曰南氏,在晉曰董狐,在楚曰倚相。觀其為人,以度其當時之所書,必有以助賞罰者。然而不獲見其筆墨之所存,以不能盡其助治之意。獨仲尼因魯之史官左丘明而得其載籍,以作為《春秋》,是非二百四十二年,雖其名為經,而其實史之尤大章明者也。故齊桓、晉文有功於王室,王賞之以侯伯之爵,征伐四國之權,而《春秋》又從而屢進之,此所以助乎賞之當於其功也。吳、楚、徐、越之僭,皆得罪於其君者也,而《春秋》又從而加之以斥絕擯棄不齒之辭,此所以助乎罰之當於其罪也。若夫當時賞罰之所不能及,則又為之明言其狀,而使後世嗟嘆痛惜之不已。
嗚呼!賢人君子之功烈與夫亂臣賊子罪惡之狀,於此皆可以無憂其無聞焉。是故古者聖人重史官。當漢之時,號曰太史令,而其權在丞相之上。郡國計吏,上計於太史,而後以其副上於丞相、御史。夫惟知其權之可以助賞罰也,故尊顯之。然則後之史官,其可以忽哉!

譯文/翻譯:

天地之間有三種權力:天、君主、史官。聖人用這三種權力來裁斷天下的是非,而且使他們互相交替幫助。
只因有天這種權力的存在,所以能夠使天下人或長壽或夭折,或享福或受災,從而可以使那些賢能的人不遭遇夭折橫禍貧窮困苦的災禍,不賢能的人不能享受富貴長壽的福分。然而像季次、原憲這樣的古來所謂的賢人,退隱於窮街小巷,粗布衣、稠一點的粥都無法供給。而像盜跖、莊蹻這樣的人卻橫行天下,用人肝作為糧食,卻能老死家中,沒有受到戰亂之禍。像這些,就是天的權力有時候也有達不到的地方,因此君主用他們的賞罰的權力在天的權利達不到的地方,來幫助天的治理。然而君主的賞罰,難道就能窮盡天下的是非嗎?何況賞罰只是一時的事情,還懼怕它不能夠清楚明白的顯露於萬世之後,所以君主就把這個事情託付給他的臣子,而把這種官員稱為“史官”。
唉,賢人君子的豐功偉績和那些亂臣賊子的罪惡行徑,由此都可以不用擔憂不傳到後世了。因此古代的聖人非常重視史官。在漢代,史官名為太史令,他的權力還在丞相之上。郡國每年統計情況的官員,首先把各自的情況上報給太史令,然後才把副本上報給丞相和御史大夫。只因為知道史官的權力,可以用來幫助君主的賞罰,所以使他處於尊貴顯耀的地位。既然如此,(對於)後代的史官,怎么可以忽視呢?
蘇轍《史官助賞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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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轍《史官助賞罰論》原文及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