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四期-蘭因絮果(12)


沒動手吧,父親?他沒動手打您吧?
沒有,他倒沒有.不過我卻叫發瘋的醉漢打過.
真的嗎?
十幾次了,孩子!那有什麼?我雖然挨了打,可因此把他們救出來了,叫他們免於殺害親骨肉的罪;並且他們從那時以後,老是感謝我,老是讚美上帝.
這個青年也能那樣就好了,安璣熱烈地說.不過,我聽您剛才的口氣,恐怕沒法子能把他勸化過來.
不過我們還是希望能把他勸化過來,老克萊先生說.我和他也許這一輩子再也見不著了,可是我現在還是替他禱告.將來也許有那么一天,我對他說的話,會象種子一般,在他心裡發出芽兒來,開花結果,也說不定.
現在的克萊先生,和他經常一樣,象小孩子一般,認為什麼事都有希望;他的兒子,雖然不信服他那種褊狹的教條,卻不能不敬仰他那種力行的精神,不能不承認他外面是一個過度虔誠的牧師,內心卻是一個勇往直前的英雄.也許現在他對父親的敬仰,比從前還要厲害,因為他和他父親談娶苔綏那個問題的時候,他父親壓根兒就沒想到,他還得問一下,她還是豐衣足食,還是一文不名.也正由於這種不通世務的精神,才叫安璣非務農為業不可.他那兩位哥哥,大概也要因為這一點,得在他們年富力強的時候,當定了窮牧師.然而安璣還是一樣地敬仰他父親這一點.實在說起來,安璣雖然滿腦子的異端思想,他自己卻時常覺得,在人性方面,他和他父親最相近,他那兩位哥哥都不如他.
27
克萊騎在馬上,一路上山下坡,在日光耀眼的中午,走了二十多英里,下午的時候,才走到塔布籬西一二英里一個孤起的小山崗,從那兒又看見了前面的芙侖谷,溫潤芊綿,一片青蔥.他剛一離開爽的高地,剛一走到下面河水沖積的平坦沃壤,原先輕淡的空氣,立時就變得濃重;夏天的果實.霧氣.乾草.野花,一齊把芬芳噴放,濃郁強烈,瀰漫在平谷裡面,把當時的鳥獸.牲畜.蜜蜂.蝴蝶,都熏的昏昏沉沉,想要睡去.克萊對於這片景物,現在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點綴在草場上那群牛,雖然離他很遠,他都能一個一個地叫出它們的名字來.他如今在這兒能夠從人生內部觀察人生了,從前學生時代,這都是他極為生疏的東西;他現在有的這種力量,使他覺得,他就是沉浸於濃郁之中,含其英而咀其華.他雖然很愛他的父母,但是在家裡住了一時,再回到這兒來,卻不由要覺得,好象脫去羈絆束縛一般.這塊地方,連英國鄉村社會裡那種對人情的平常拘束(鄉村社會的拘束,指鄉下地主對佃農等的干涉管教而言.《哈代後傳》里載有哈代的一封信,裡面說:一人居於城鎮,不會因為女兒生了不合法的孩子,或太太喝上了酒,而被迫往他處另找住處.但在鄉間,現在,或者說,最近,卻往往因此而得它去(我這並非擁護.也非攻擊這種情況,只敘此事之真相.地主幹涉佃戶,有時有理.有時無理).)都沒有,因為塔布籬並沒有住在本地的鄉紳地主.
牛奶廠外,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廠里所有的人,都按著規矩,睡午覺去了;因為夏天早晨起得那么早,午後非睡一個鐘頭左右的覺不成.門口插了一棵剝皮.帶杈兒的死橡樹,上面掛了些刷洗打磨過無數次而讓水泡透.顏色發白的木箍牛奶桶,好象帽子掛在衣帽架上一般,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預備擠晚班牛奶用.安璣進了門裡,走過靜悄悄的過道,到了後面,在那兒聽了一會兒.車房裡面,睡著幾個工人,連續不斷發出呼呼打鼾的聲音.再遠一點兒的地方,有熱得難受的豬,在那兒喂喂唧唧地叫.大葉子的大黃和捲心菜,也都睡著了,它們那些寬闊發蔫的葉片,在日光下低垂,好象半開半閉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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