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下)-21(3)


瓦西里.伊凡內奇從露椅上輕盈地站了起來,嘴裡哼起《羅伯特》里的一段: 法則,法則,我們自訂法則,
為了,為了,為了活得舒適!
好一個樂天派!巴扎羅夫嘀咕著離開了視窗.
到了晌午,天空里只有薄薄的一層白雲,驕陽似火,一切都靜悄悄的,唯有村中的公雞尋釁似的你啼我鳴,還有在樹頂的什麼地方雛鷹在發著哀憐的聲音.這些都讓人陡然生出寂寞無奈,想打盹兒的怪異感覺.阿爾卡季和巴扎羅夫借一垛不太大的乾草避陽,各抱一抱作響的.青色未褪的芳香乾草鋪在身下.巴扎羅夫說道:
那邊的一株山楊樹不由讓我想起了童年,它長在坑窪邊際,而坑窪是拆除磚棚時留下的.那時我認為坑窪和那山楊樹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在它身邊我從來都不感到寂寞.那時我還不明白,我所以不感到孤單是因為我人還小.現在我長成大人,魅力也就消失了.
你在這裡住了多久?阿爾卡季問道.
連續兩年左右,後來只不過間或來一下.我們家過的是流寓生活,輾轉各個城市.
這宅子是早建的嗎?
很早以前就建了,是我外祖父建的.
他,你的外祖父,是什麼人?
誰知道?大概是個準校,在蘇沃洛夫部隊里服過役,因此嘴上老掛著跨越阿爾卑斯山的事.也許是他吹牛,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
喔,怪不得客廳里掛著蘇沃洛夫的像.我倒很喜歡你們住的那種小宅子,靈巧又溫暖,有種奇異的氣息.
那是神燈油和草木樨的氣味兒,巴扎羅夫一面說一面打哈欠.要說這迷人的小宅子裡的蒼蠅呀......呸!
請告訴我,巴扎羅夫,你的父母在阿爾卡季靜了一會兒,問,你小的時候,將你管教得很嚴嗎?
我父母是怎樣的,你不都看見了嗎?是些善良的人.
那么你愛不愛他們,葉夫根尼?
愛,阿爾卡季!
你知道嗎,他們呀,是那么地愛你!
巴扎羅夫不吭聲.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他把手放在腦後,打破安靜說.
不知道,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父母倒也活得悠然自得!父親已六十多歲,一大把年紀了,可還在談論'安慰劑,,還在治病,與農民交往中講究寬容.厚道,總之,自得自在.母親也不錯:整天忙吃的,吃得了打飽嗝,壓根兒想不到別的.可我......
你又怎么了?
我想到,躺在這乾草垛旁邊......我所擁有的這一小塊地方比起廣大空間來是如此地窄小,而廣大空間裡不存在我,與我無關.我得以度過的時間在永恆中很渺小,我到不了永恆,永恆中無我.但在這寬闊天地之中,在這數學的一個點上,我的血液卻在循環,頭腦卻在工作,卻有所期盼......哎,想到哪去了!胡想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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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下)-21(3)_父與子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