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談話錄-01(17)


我問他,這位畫家是否也畫過貓.狗和虎狼,也一樣惟妙惟肖呢?如果他有本領能滲透到動物靈魂里去,和動物一樣思想,一樣動情感,他能否以同樣的真實去處理人的性格呢?
歌德說,不行,你說的那些題材都不屬於魯斯的領域,他只孜孜不倦地畫山羊.綿羊.牛之類馴良的吃草的動物.這些動物才屬於他的才能所能駕御的範圍,他畢生都只在這方面下功夫.在這方面他畫得好!他對這類動物情況的同情是生來就有的,他生來就對這類動物的心理有認識,所以他對它們的身體情況也別具慧眼.其它動物對他就不那么通體透明,所以他就既沒有才能也沒有動機去畫它們.
聽到歌德這番話,我就回想起許多類似的情況,它們再度生動地浮現在我心眼前.例如他不久以前還向我說過,真正的詩人生來就對世界有認識,無須有很多經驗和感性接觸就可以進行描繪.他說過,我寫《葛茲.馮.伯利欣根》時才是個二十二歲的青年,十年之後,我對我的描繪真實還感到驚訝.我顯然沒有見過或經歷過這部劇本的人物情節,所以我是通過一種預感(Antizipation)才認識到劇中豐富多彩的人物情境的.
一般說來,我總是先對描繪我的內心世界感到喜悅,然後才認識到外在世界.但是到了我在實際生活中發現世界確實就象我原來所想像的,我就不免生厭,再沒有興致去描繪它了.我可以說,如果我要等到我認識了世界才去描繪它,我的描繪就會變成開玩笑了.
另一次他還說過,在每個人物性格中都有一種必然性,一種承續關係,和這個或那個基本性格特徵結合在一起,就出現某種次要特徵.這一點是感性接觸就足以令人認識到的,但是對於某些個別的人來說,這種認識可能是天生的.我不想追究在我自己身上經驗和天生的東西是否結合在一起.但是我知道這一點:如果我和一個人談過一刻鐘的話,我〔在作品中〕就能讓他說上兩個鐘頭.
談到拜倫,歌德也說過,世界對於拜倫是通體透明的,他可以憑預感去描繪.我對此提出一種疑問:拜倫是否能描繪,比如說,一種低級動物,因為我看他的個性太強烈了,不會樂意去體驗這種對象.歌德承認這一點,並且說,只有所寫對象和作者本人的性格有某些類似,預感才可以起作用.我們一致認為預感的窄狹或寬廣是與描繪者的才能範圍大小成正比的.
我接著說,如果您老人家說,對於詩人,世界是生成的,您指的當然只是內心世界,而不是經驗的現象世界;如果詩人也要成功地描繪出現象世界,他就必須深入研究實際生活吧?
歌德回答說,那當然,你說得對.......愛與恨,希望與絕望,或是你把心靈的情況和情緒叫做什麼其它名稱,這整個領域對於詩人是天生的,他可以成功地把它描繪出來.但是詩人不是生下來就知道法庭怎樣判案,議會怎樣工作,國王怎樣加冕.如果他要寫這類題材而不願違背真相,他就必須向經驗或文化遺產請教.例如在寫《浮士德》時,我可以憑預感知道怎樣去描給主角的悲觀厭世的陰暗心情和甘淚卿(甘淚卿是浮士德騙奸而終於遺棄的鄉村姑娘.下面所引的兩行詩見《浮士德》上卷《巫婆之夜》部分.這裡的引文與原詩略有出入.)的戀愛情緒,但是例如下面兩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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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談話錄-01(17)_歌德談話錄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