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樣讀書(俄羅斯)(2)
然而,錯誤是在所難免的,因為這樣拼讀,難以識辨單詞,只好猜測詞意,念出來的詞並不是要認的那個詞,即使是念出來的詞,我也不認識,只不過是根據音的近似而瞎矇的。要你認的是“手工活”,可念出來的則是“篩粉工”。
學習拼音的時候,我足足受了一個多月的折磨。當外祖父逼我讀聖詩集的時候,就更傷腦筋了。聖詩集是用教會斯拉夫語寫成的。外祖父念得很順溜,念得很來勁兒,可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教會斯拉夫語同民用字母①的區別。
“普薩②”、“克西③”對我來說都是新字母。外祖父不會解釋這些字母是怎樣形成的,他只會一面用兩個拳頭敲我的腦袋,一面說:
“小魔鬼,不是波科伊④,是普薩、普薩。普薩!”
這簡直讓人活受罪,這種狀況差不多持續了4個月。後來,我不僅學會了讀“民用語”,而且還學會了讀“教會斯拉夫語”。然而,我對念書和書本卻產生了強烈的反感和敵對情緒。
直到14歲左右,我才會自覺地讀書。那時,我不但對書里的故事情節發生興趣——書中所描寫的事物,多多少少都有點趣味,我也開始懂得書寫得美不美,開始考慮書中人物的性格,隱隱約約地猜到作者的意圖。可是,我覺得書中講的同我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到的大相逕庭,這使我惶惑不解。
當時,我的生活非常困難。我的主人們是一些積習很深的小市民。他們最大的樂趣是大吃大喝,唯一的消遣是到教堂里去,他們上教堂時,就像上劇院或去遊藝場一樣,穿得十分華麗。我的工作很繁忙,幾乎忙得發昏,無論是平時還是假日,總是乾一些瑣碎的、毫無意義的雜活。
我的主人們住的那座房子,歸“挖土和架橋工程的包工頭”所有。這人本是來自克利亞齊瑪的農民,身材不高卻很結實。他長著山羊鬍子,一雙灰眼睛,為人兇狠、粗魯,而且特別殘忍,但並不外露。他手下有將近30名工人,都是弗拉基米爾城的莊稼漢。他們住在陰暗的地下室里,地板是水泥的,幾扇小小的窗戶比地面還低。每天傍晚,他們被活計折磨得疲憊不堪,晚飯吃的是發臭的酸白菜、牲畜的下水或者是帶硝酸味兒的腋肉熬的菜湯。吃完飯,他們從地下室爬出來,躺倒在骯髒的院子裡,因為那潮濕的地下室里生著大火爐,又悶又有煤氣。這時候,包工頭就會立刻出現在他的視窗,大聲喊道:
“嗨,你們這些窮鬼,又爬到院子裡來啦?畜生,還懶洋洋地躺著哪!
我這裡住著一些上等人,他們樂意瞅見你們嗎?”
①okHO(奧克諾)——窗戶。——譯註
①彼得一世時,代替教會斯拉夫字母所實行的字母。——譯註
②、③普薩(nca)、克西(kc0)分別為教會斯拉夫字母n(派)、K(凱)的符號名稱。——譯註
④彼科伊(nookon)為斯拉夫(俄羅斯民用)字母n(派)的符號名稱。——譯註
工人們只好乖乖地回地下室去。他們都是心情憂鬱的人,臉上難得有笑容,幾乎從來不唱歌,很少開口,也不願開口,他們總是滿身污泥。我覺得, 他們像一些殭屍,被人硬拽到世間來,再受一輩子折磨。
那些所謂“上等人”是一群軍官,也是賭棍和酒鬼。他們常常把勤務兵打得鮮血直流,他們還毆打自己的情婦。這些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抽菸,喝酒,也打勤務兵的耳光。勤務兵也喝酒,喝得很多,總是拚命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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