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讀《雲淡風輕近午天》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蹉跎的時光告誡我們，唯有謹言慎行，才能隨波逐流。然而，誰又願意身著重重鎧甲行走於人世呢？在那純真的年代，一切都是透明、乾淨而質樸的，儘管他們並不完美，但卻在我們的記憶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於是懷舊就成了現代人的通病，在那些舊物件、老屋或者古鎮上，我們就能收穫短暫的感動。

連我這樣的70後都開始懷舊，更不用說蔣曉雲這樣的50後了。蔣曉雲1954年出生於台北，現旅居美國。她少有文名，以媲美張愛玲的驚人才華享譽文壇。可是她1980年後赴美留學，成家立業，卻停筆三十年。對於一個正值寫作上升期的作家來說，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如今蔣曉雲再入文壇，相繼出版了長篇小說《桃花井》，短篇小說集《掉傘天》，今年又推出了散文集《雲淡風輕近午天》。在本書中，蔣曉雲首次講述自己的人生，細膩與哀愁都刻進了小說，樂觀與灑脫書寫在這裡。上海的燈火流離，台北的淫雨霏霏，加州的陽光明媚。逝去的父母，離散的朋友，拆去的舊城牆。夢裡不知身是客，此時何處是故鄉？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本書的整體格調和北宋理學家程顥詩歌《春日偶成》意境類似。蔣曉雲已過花甲之年，重拾文筆馳騁於方塊字之間，重新收穫了當年的文學自信，小說、散文受到社會好評，其內心怡然自得，格外爽快。本書包括歸去來兮、情之為物、坐家隨筆和兩岸風情四輯，收錄了蔣曉雲部落格及專欄散文近六十篇，從小說到散文，從虛構到紀實。曾經憂於交心的作者終於寫下自己的真實生活，而我們遊走於蔣曉雲的字裡行間，也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

在《香夢長圓》中，作者通過父親珍藏的一幅帳檐，記敘了父母之間香艷而略帶傳奇的愛情故事。這幅帳檐根本算不上什麼藝術品，但對於父母來說卻有著絕佳的紀念意義。它是時代的見證，父親思念母親的寄託。當不離不棄、相濡以沫在當下已經成為神話，這幅帳檐所代表的生死愛情則更加讓人感懷。

在《駐馬望南門》中，作者說自己當年離家時是個小女子，雲遊歸來成了個小老嫗。作者感嘆“我不再是當年在台北四個城門之間穿梭說愁的慘綠少年，可是正月返鄉，家鄉卻沒有家，走遍五湖四海，看過世界的小老嫗真切地惆悵起來”。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作者所惆悵的就是物是人非，感嘆父母親情的離逝和兒時生活的湮滅。少年不識愁滋味，無憂無慮，哪像成人這樣肩負各種擔子，自然會成為我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再順遂的人生，也有別人看不見的遺憾。記憶中的人，曾經的傳奇，家所在的遠方，如今安好？人間煙火，家長里短，蔣曉雲用質樸的筆調，溫潤的情懷向我們一 一道來，宛如展開了一幅幅跨越時空的風俗畫。冷暖自在人心，這樣的文字情真意切，讀來讓人感慨萬千。我覺得，要想儘量少留遺憾，就得珍惜身邊人，特別是珍惜與親人在一起的日子。唯有這樣，才不會到頭來白白慨嘆流光容易把人拋，虛度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