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臘月

父親是位地道的農民，田地豐收是他最大的理想，兒女幸福是他最大的願望。父親是個勤勞樂觀的人，最喜愛的季節是每年臘月，忙碌卻充滿詩意。父親自然不懂詩歌，但卻可以套用海子的詩來形容他的臘月，那就是：“從臘月開始，做一個幸福的人，挑水，劈柴，週遊各家，從臘月起，關心糧食和蔬菜，他有一所房子，面朝兒女，春暖花開。”

挑水是父親每年臘月必做的一件事。按理說，現在農村早就通上自來水，水質要比河裡挑來的水乾淨得多，但父親在臘月仍然堅持去挑水，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準備磨豆腐。豆腐不是什麼奢侈品，可市場上的豆腐怎么也沒有父親做出來的好吃。春天時，父親會去田裡鏟一些鹽鹼運回家，然後製成滷水，以備臘月磨豆腐之需，這是做好豆腐的第一個前提。磨豆腐不能用自來水，自來水裡面有漂白劑，對豆腐質量有很大影響，因此選用天然的河水。父親磨豆腐全程手工，家裡有座老石磨，父親都是親自轉著它來磨豆子。聽著石磨“吱吱呀呀”的響聲，父親總會覺得非常享受，他說就像是聽到我們歡快的笑聲。

除了挑水，父親必做的還有劈柴。農村樹枝樹根很多，父親收集起來曬乾，進了臘月之後，就用斧子將它們劈成一根根的小條，預備燒鍋和烤火之用。父親仍然有他的一套道理，那就是用電飯鍋做出來的飯沒有燒柴做出來的香，用取暖器烤火也沒有樹根烤火舒服。每年春節回家，我們都會聚在火盆旁，一邊烤火，一邊話家常，火盆里的炭火映紅父親的笑臉，總讓我們感到非常踏實。豆腐做好，父親還要忙著蒸包子、炸肉丸、蒸雞糕等等，而做這一切，燒的都是父親所劈的柴。

做好了過年用的食物，加上家裡的白菜、大米，父親便開始週遊各家。我一共有姊妹三人，分居在不同城市，父親總是把食物分成三份，然後一一給我們送過來。其實，我們春節放假時總是回老家過年，吃喝都在父親家，可他還是要送，讓我們在家的時候吃。我們擔心父親辛苦，勸過好多回，可是父親就是不聽。父親平常很少來我們家，只在臘月送年貨的時候過來，而且從不住宿，都是吃完飯就走，說是家裡忙。我們知道，那是忙著準備我們回家過年。

老家的房子不大，但是父親收拾得井井有條，那是我們春節時歡聚的場所。當全家一起辭舊迎新的時候，歡聲笑語總是伴隨著即將到來的春暖花開。不懂詩歌的父親做著詩人所描繪的事情，那是因為他喜歡臘月，喜歡做一個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