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下)-第五期-痴心女子(17)


她忽然想起來了,何不用誘導的方法呢?於是她就盡力把主意拿定,把口氣穩住,在他的耳邊打著喳喳兒說......
愛人兒,咱們再往前走吧,一面說,一面試著拉他的胳膊,慫恿他起身.他毫不拒絕,順從了她,她才鬆了一口氣.他聽了她的話,分明又重新入了夢境,生出另外一番情致,仿佛他覺得,她是一個死而復活的靈魂,正帶著他往天堂上去.就在這種情況下,她挽著他的胳膊,走到了寓所前面那座石橋,過了橋就到了宅第的門口了.
苔絲本是光著腳的,所以腳下的石頭,傷了她的皮膚,把她冰得涼到骨髓.克萊卻穿的是毛襪子,仿佛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進屋子並沒有什麼困難.她引導他在那沙發床上睡下,給他蓋得暖暖和和的,又用木柴給他生了一點火,好把他身上的潮氣給他烘乾.這些動作的聲音,她本來覺得,可以把他聒醒了的,她也暗中盼望著他能醒來.但是他心身兩方面,都已經疲乏萬分了,所以睡在那兒,一點兒也不動.
第二天早晨,他們一見面,苔絲就猜出來,克萊雖然也許覺到,夜裡自己睡得並不踏實,可是他一定不大知道,也許一點兒都不知道,在他那番夢中行走里,她是一個怎樣重要的角色.實在說起來,他那天早晨還沒醒的時候,本來睡得很熟,象寂滅(寂滅原文annihilation,為神學名詞,身體與靈魂完全消滅之意.)了的一般;在他剛一醒過來那幾分鐘裡面(那時候,腦子就好象活動身體的參孫(活動身體的參孫,《舊約.士師記》第十六章里說,參孫力大無窮,喜愛婦人大利拉,婦人誆哄參孫,克制他,他的力氣就離開他了.參孫從睡中醒來,心裡說,我要象前幾次那樣,出去活動身體.他卻不知道耶和華已經離開他了.),在那兒試自己的力氣),他倒模模糊糊地覺到,夜裡大概發生了點兒不同尋常的事故.但是不久,他就只顧去注意現實的問題,不再去猜測昨夜的事情了.
他以期待的心情等候,看自己的心會有什麼變化.他知道,昨天晚上打好了的主意,要是在今天的晨光裡頭腦冷靜的時候,還不動搖,那么,即便當初打主意的時候,是由於感情的衝動,而主意本身,還是差不多根據於純粹的理性;因此,那個主意,就本身而論,當然是可靠的.他就以這樣的態度,在灰色的晨光中,看自己和苔絲分離的決心:這種決心,如今並不含有憤怒暴躁的意味,先前那種使他如灼如焚的情感,現在已經消失了,那只是赤裸裸的一件實事,只是一架骨骼,但是卻又分明存在.克萊不再猶疑了.
他們吃早飯的時候,跟收拾剩下的那幾件零碎東西的時候,克萊都顯得非常疲乏;這顯然是昨天晚上勞累的結果了,因此苔絲幾乎要把昨天晚上的事兒,一概都對他說出來;但是她再一想,如果他知道了,他頭腦清醒的時候所靳惜的愛,卻在迷離的夢境裡表現了,他理性強大的時候所維持的尊嚴,卻讓惝恍的夢魂損害了,那他一定要生氣,要難過,要自怨自恨.既是這樣,那她怎么還好對他講呢?那豈不是跟對一個醒過酒來的人,笑他喝醉了的情況一樣嗎?
同時苔絲忽然想起來,也許克萊對於那番愛的表示,微微有點兒記得,卻怕她會利用這個招惹柔情的機會,重新要求他不要和她分離,所以他才不提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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