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三期-旗鼓重整(9)


苔絲現在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在廠里睡覺的,只有兩三個女工;多數的助手,都是回自己的家的.吃晚飯的時候,她沒看見評論故事那位身份高尚的工人,她也沒打聽他;晚上剩下的工夫,她都在寢室里,安排自己住的地方.寢室是一個很大的屋子,在牛奶房上面,約莫有三十英尺長,那三個住廠女工的床鋪,也都安在那個屋子裡.她們都是年輕貌美的女人,並且除了一位,歲數都比她大點兒.到了睡覺的時候,她已經累到十二分了,所以一躺下就睡著了.
但是和她連床的那個女孩子,卻不象苔絲那樣貪睡,硬要對她說一說她剛加入的這個人家各種細情.那個女孩子嘁嘁喳喳的話語,和夜色混成了一片,並且在困騰騰的苔絲聽來,它們好象就是從黑暗中生出而就在黑暗中飄浮.
安璣.克萊先生,就是彈豎琴那個人,在這兒學著擠牛奶的......從來不大和俺們說話.他父親是個牧師.他自己心裡的事兒太多了,沒有工夫到女孩子隊里混.他跟著老闆學徒,因為他要把莊稼地里樣樣活計都學會了.他在別處已經學完了養羊了,這陣兒又在這兒學習養牛.他實在是一個天生的上等人.他父親老克萊先生在愛姆寺做牧師,那兒離這兒有好些英里.
喔,我聽見人家說過他,她的新夥伴醒過來說.他是一個很熱心的牧師,是不是?
是,一點兒也不錯.人家都說,他是全維塞司里頂熱心.頂認真的.他們都說,他是低教派(低教派與高教派相對,為英國國教的兩派.高教派注重使徒繼承主義,相信聖餐禮時基督實現,受洗禮為重生等,並注重儀式.低教派則對於這些方面不甚重視,有時並且完全擯棄高教派奇特的教旨.)里最後的一個人了,因為這一帶的牧師,差不多都是高教派.他那幾個兒子,除了咱們這兒這位克萊先生,也都是要當牧師的.
苔絲當時沒有好奇心,去追問這兒這位克萊先生,為什麼不學他哥哥,也去當牧師,就慢慢地又朦朧入睡了,對她報告的那位女孩子說的話,是和隔壁乾酪房裡的乾酪氣味,還有樓下乾酪壓機里牛奶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一齊傳到她跟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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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出現的安璣.克萊,現在又重新出現,他整個的人是什麼樣子,並不十分清楚,只是他的聲音,令人覺得頗能對別人加以賞識,他的眼神,令人覺得有些發怔,看起東西來好久不動,他的嘴令人覺得生動,只是未免太小,太細緻,不配一個男子漢,幸而下唇會叫人意想不到,有時閉得很緊,因此人家才不至於斷定他沒有果斷.(比較美國作家赫波得(1859—1915)的《短程旅行;利昂納斗》,人的面目,是上帝的神工鬼斧.眼表現靈,嘴表現肉,下頦表現目的,鼻子表現意志.)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兒和舉動,總帶著一種模糊.散漫.含有心思的意態,叫人一看就知道,他這個人,大概對於個人在世路上的前途,沒有什麼確定的目的,也不大怎么關心.但是在他還是個小伙子的時候,人家卻都說,他想作什麼,就能成什麼.
他父親是這一郡另一頭兒上一個窮牧師,他是他父親的小兒子;他打算把種莊稼的各種實際技能都學會了,將來務農為業,至於是在殖民地上,還是在本國,得看當時的情況;因此他在別的幾處莊田上學完了幾套技術之後,現在又來到塔布籬牛奶廠,打算在那兒作半年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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