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三期-旗鼓重整(8)


這是一個稀奇的故事;它使我們又回到中古時代信仰還是活生生的東西那個時候了.
這句在牛奶廠里說就得算很奇特的話,是黃牛身後那個聲音嘟囔著說的;不過當時沒人懂得這句話的意義,所以也沒人注意.只有說這段故事的老闆,覺得這句話,也許對他說的那個故事,含有不大相信的意味.
先生,不管怎么說,這個故事可字字屬實.俺和那個人很熟.
喔,當然字字屬實;我一點兒也沒懷疑,黃牛身後面那個人說.
這樣一來,苔絲才對於那個和老闆交談的人注意起來;但是因為他把頭緊靠在牛肚子上,所以她只能看見他一丁點兒.她不明白,為什麼連老闆和他說話,都稱呼他先生;不過當時也找不出可以解釋的理由來.那個人在那條牛的身子底下,一直弄了有擠三條牛的工夫,有時還不覺突然自言自語,急躁煩惱,好象作不下去似的.
柔和著點兒,先生;柔和著點兒,老闆說.幹這個得懂竅門兒,動蠻力不行.
我也覺得是那樣,那個人說,同時到底站起來了,伸他的胳膊.雖然手指頭都弄得疼了起來,我想我還是到底把它擠乾淨了.
那時候苔絲才看見了他的全身.他繫著一條擠奶工人普通系的白圍裙,扎著皮裹腿;靴子底下沾滿了場院裡的爛草污泥;不過他身上帶土氣的服裝,卻就是這幾件.透過這種外表,往裡面看,可以看到一些不愛說話.受過教育.鬱鬱不樂.神秘難測和與眾不同的神情.
苔絲髮現,他是一個她從前見過的人,因此她暫且不去打量他各方面的細處了.但是自從他們相逢那一次以後,苔絲已然經歷了那么些滄桑了,所以現在一時竟想不起來,她到底在哪兒見過他.後來忽然心裡一閃,才想起來,原來那個曾在馬勒村參加遊行會跳舞的徒步旅客,那個她不知道從何處而來.把她甩了和別的女孩子舞了一回.末了一點也沒理她就離開了舞場.和他的夥伴一同趕路去了的青年過客,就是這個人.
她想起了這一件她遇到災難以前發生的事,跟著也就想起了別的舊事,它們象潮水一般湧上了她的心頭,使她一時害起怕來,怕的是這個青年會認出她來,因而不定怎么會發現出來她的身世.但是她再一看,他並不象是記得她的,所以也就不再擔心了.她慢慢地看出來,從他們頭一次.也就是唯一的一次見面以來,他那生動的面目變得深沉了,他也有了年輕的人那種整齊的八字須和頷下須了......頷下須在頰上剛長出來的地方,還是極淡的麥秸色,離根兒漸遠,就漸漸成了發紅的棕色了.他那細麻布圍裙裡面,上身穿著青絨布甲克,襯著漿硬了的白襯衫,下身穿著燈芯呢短褲,扎著皮裹腿.他要是沒穿那件擠奶的圍裙,誰也猜不透他究竟是哪一種人.他也許是一個脾氣古怪的地主,也許是一個身份體面的農夫,二者有同樣的可能.由他擠奶所費的工夫上看,苔絲一下就猜出來,他是一個剛學著擠牛奶的新手.
同時許多女工,都互相談論起這個新來的人,說她真漂亮,說的時候,有一部分是真心慷慨,真心羨慕,但是卻又一半希望,聽這個話的人,會把這種說法加以限制;這種說法,嚴格地說起來,本來就是他們應該加以限制的,因為只拿漂亮這種字眼兒形容苔絲怎樣引人注意,並不正確.當天晚上的牛奶擠完了,大家就都陸續進了屋裡,老闆娘克里克太太,正在屋裡照料盛牛奶的鉛桶和一切零星物件;因為她不肯自貶身價,所以不到外面親自擠牛奶,並且因為女工們都穿印花布,所以在暖和的天氣里,她也老穿怪熱的毛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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