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俄羅斯)(2)
“嗯?怎么樣了?”——她急促地問道。
兩個孩子沒吭聲。只聽見格里沙用大衣袖口擦鼻子的吭哧聲。他這件大衣是用舊棉袍改成的。
“你們把信送去了嗎?……格里沙,我在問你,信送到了沒有?”
“送到了。”格里沙回答道,嗓子已經凍得沙啞了。
“那……怎么樣呢?你怎么對他說的?”
“全照你教的那樣說的。我說,這是您原來的管理員麥爾查洛夫的信。
可他把我們罵了一頓,他說:你們快滾開……小兔崽子……”
“這到底是誰呀?是誰跟你們這么說的?格里沙,說清楚點!”
“就是那個看門的唄……除了他還有誰?我跟他說:‘叔叔,勞您駕,把這封信交上去,我在下邊等回信兒。’他說:‘什麼,想的可倒好……老爺哪有時間看你們的信。’”
“那你呢?”
“都是照你教的那樣,我對他說:‘家裡沒吃的了……媽媽病啦……快死了……’我還說:‘等爸爸找到了差使,一定好好孝敬您,薩維利·彼得羅維奇,一定來孝敬您。’這時候,鈴忽然響了,他就對我們吼道:“快給我滾開!趕快滾蛋,滾蛋!’他還照瓦洛佳的後腦勺打了一巴掌。”
一直注意聽哥哥講述的瓦洛佳這時撓了一下後腦殼,說:“嗯,他給了我後腦勺一下。”
大孩子突然著急地在長袍的大口袋裡翻找起來,最後掏出一封揉皺的信,放在桌上,說道:
“信在這兒……”
母親沒有再問什麼。很長時間,在這憋悶的屋子裡,只聽見嬰兒的號啕,還有瑪舒特卡急促的喘氣聲,聽起來就像她在一個勁地呻吟。突然,母親轉過身來說:
“那兒還有點菜湯,是午飯剩的……要不你們喝了吧?可菜湯是涼的,也沒有東西給你們熱一下……”
就在這時,過道里傳來了踟躕的腳步聲和在黑暗中用手摸索房門的聲音。母親和兩個孩子由於等得太緊張,臉都急白了,一齊朝門的方向轉過身去。
走進來的是麥爾查洛夫。他身穿一件夏季薄外套,頭上戴著一頂夏季氈帽,腳上沒穿套靴。他的兩隻手凍得又青又腫,眼窩塌陷,臉頰緊貼著牙床,活像個死人。他沒和妻子說一句話,妻子也沒問他什麼。他們彼此看到對方絕望的眼神,便什麼都明白了。
在這極其不祥的一年裡,災禍接踵而來,無情地落在麥爾查洛夫和他一家人的頭上。先是麥爾查洛夫自己患腸傷寒,家裡積蓄的幾個錢都用於治病了。後來,等他病癒以後,他才發現,那月薪25盧布的微不足道的房屋管理員的位置,已經被別人占去了……於是他開始到處奔波,拚命找零活乾,或者替人抄寫,或者謀求一個低微的職位,接著就是一再典當家裡的東西,變賣破爛的家當。孩子們又一個個生起病來。3個月前死了一個小女孩,而現在另一個女孩又在發高燒,已經昏迷不醒了。葉莉扎維塔·伊凡諾夫娜一面要照看生病的女兒,給最小的兒子餵奶,同時還要到城的另一頭打零工,給人洗衣服。
今天一整天就忙著一件事:拚了性命也得替瑪舒特卡弄幾個錢買藥,哪怕是幾個戈比也好。為了這個目的,麥爾查洛夫幾乎跑遍半個城市,到處低三下四地去央求人;葉莉扎維塔·伊凡諾夫娜到太太家去哀求;派兩個孩子到麥爾查洛夫當過房管員的老爺家去送信……但都遭到了拒絕;有的推說節日太忙,有的則諉言手頭拮据……另外一些人,如過去老闆的那個門房,則乾脆把兩個求情的孩子趕出大門。
大約10分鐘,一家人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麥爾查洛夫突然從自己一直坐著的那隻大箱子上站起來,把破帽子狠命往前額上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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