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俄羅斯)(3)
“你到哪兒去?”葉莉扎維塔·伊凡諾夫娜驚恐地問道。
麥爾查洛夫一手握住房門把手,轉過身來。
“到哪兒去都一樣,這樣坐等也無濟於事,”他聲音沙啞地回答,“我再出去轉轉……看看是不是能討點東西來。”
他出了家門,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這時他不想找到什麼,對一切都已經不抱希望了。人窮到極點時,總幻想在街上拾到個錢包,或者從素不相識的遠房叔叔那兒得到一筆意外的遺產,這種心情他早已感受過了。現在他只想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跑到哪兒算哪兒,只求看不見一家人挨餓那種一聲不響的絕望的樣子。
去當乞丐嗎?今天他已經試過兩次了。但是,第一次一位身著貉皮大衣的先生教訓他說,要工作,不應乞討;第二次呢——人家要把他送進警察局。
麥爾查洛夫不知不覺走到市中心一所樹木濃密的公園的圍牆旁邊。因為他一直走的是上坡路,所以累得直喘氣。他機械地拐進公園小門,穿過一大段覆蓋著白雪的鍛樹林蔭道,一屁股坐在公園的矮凳上了。
這兒是這么恬靜,肅穆。銀裝素裹的樹木正在微睡,一動也不動,顯得十分雄偉壯麗。雪塊從上面的樹枝不時掉落下來,掛到下面樹枝上發出的沙沙聲都可以聽見。籠罩整個公園的一片沉寂和靜穆,突然使得麥爾查洛夫那顆破碎的心渴望獲得同樣的沉寂和靜穆。
“能在這裡躺下入睡,”他想,“忘掉妻子,忘掉飢餓的孩子們和生病的瑪舒特卡,那該多么好呀!”麥爾查洛夫把手伸到坎肩裡面,摸到了那條代替腰帶的粗繩子。 * 的念頭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但他並沒有感到這個念頭的可怕,在不可測知的幽暗面前,沒有一剎那的戰慄。
“與其慢慢餓死,何不選一條更近的路?”他正要站起來實現這個可怕的意圖,這時從林蔭道的盡頭傳來一陣在凜冽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脆的吱吱的腳步聲。麥爾查洛夫惡狠狠地朝那個方向轉過身去。有個人沿著林蔭道走過來。開始只能看見時亮時熄的雪茄菸的火星,後來麥爾查洛夫漸漸看出,來人是個身材不高的老人,頭戴皮帽,身穿皮大衣,腳上穿著一雙高統套靴。
陌生人走到長凳旁,突然朝麥爾查洛夫的方向急轉過來,輕輕用手碰了一下帽子,問道:
“可以在這兒坐一會兒嗎?”
麥爾查洛夫故意猛地把臉掉開,又把身子挪到長凳的另一頭。約摸過了5分鐘,兩個人都沒作聲。陌生人吸著雪茄菸,並窺察著自己身旁的人(這點是麥爾查洛夫感覺到的)。
“夜色多美啊!”陌生人忽然開口了。“嚴寒……寂靜。俄羅斯的冬天多迷人啊!”
他的聲音柔和,溫存,蒼老。麥爾查洛夫沒有作聲,也沒有轉過身子來。
“我給熟識的孩子們買了幾件禮品,”陌生人繼續說道(他手裡拿著幾個紙包)。“路上走著走著實在忍不住了,還是繞了個彎,想從公園裡穿過:這裡實在太美了!”
麥爾查洛夫本來是個溫和靦腆的人,但是當陌生人說到最後幾句話時,一股絕望的激憤湧上心頭。他猛地向老人轉過身子去,胡亂地揮動著雙手,喘著氣喊道:
“禮品!……禮品!給熟識的孩子們送禮品!……可我呢……先生,我家裡的孩子們現在就要餓死了!禮品!……我妻子奶水斷了,嬰兒整整一天沒奶吃……禮品!……”
麥爾查洛夫以為,他兇狠地亂喊一通之後,老人會站起來走開,但他想錯了。老人把他那長著花白絡腮鬍須的睿智而嚴肅的臉湊近麥爾查洛夫,用和藹而認真的口氣說道:
“等等……請不要激動!請您把全部經過說得條理清楚些,要儘量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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