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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島之歌(日本)

  我那時是個水兵,在離廣島大約三十公里的吳山接受陸戰隊的訓練。就在美國飛機扔下原 * 的翌日凌晨三點奉命去了廣島。
  整個廣島上空被一片正在繼續燃燒的煙霧籠罩著,朦朦朧朧。我通過火苗徐徐燃燒的街道,直奔在廣島車站後面的東練兵場。
  啊!那太可怕啦,整個練兵場漆黑一片,到處是死人,還有那動彈不了的殘廢人的呻吟聲。
  不久東方開始露出了魚肚白,天亮了。我們似乎來到地獄,死人多得連我們下腳的地方也沒有。能見到的全是些“妖怪”,那些缺耳少眼的怪物。
遇難的士兵從破爛不堪的士兵服中伸出了浮腫的雙腳。燒傷的軍馬不斷地伸著舌頭,有氣無力地抬著頭直愣愣地望著我們。看著這些我們誰也沒說話,只是嘆息和呻吟,有的還激動得大喊大叫起來。那時,遭難的百姓還源源不斷地從各街巷向練兵場湧來。
  在練兵場中間挖了一條長長的演習用的小河。那裡還積存著一些發紅、混濁的水。被燒得口乾舌焦的人們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河邊,搶著喝水。他們好像吃了劇毒藥一樣,水一到嘴邊就一頭倒在淺淺的水塘邊,一動也不動了。
  不能讓他們喝水,因為給燒傷的人喝水就等於讓他們去死。軍醫提醒我們,我們則提醒那些燒傷的人們,但他們卻根本聽不進我們的勸告。我們也沒有阻止他們喝水,因為他們即使不喝水也會很快地死去的。
  我們在練兵場中間搬走屍體,搭了一個帳篷,作為一個臨時救護所。
  軍醫像揀魚那樣,一個一個地在檢查他們的眼睛,躺在地上的人遍地皆是,我們只是把其中還活著的人抬到帳篷里去。
  帳篷很快就住滿了人,我們又往樹蔭底下送,最後索性在毒辣辣的太陽照射下的草地上豎起一個紅十字的小旗,把活著的傷員集中起來。
  第一天我們運屍體。一到晚上還在燃燒的火焰把街道上空染紅,那染紅了的天空又映紅了小河,那河就像是一條血河。被燒得口乾舌焦的那些人的皮膚中滲出來的淋巴液也露出了一些叫人噁心的顏色。
  我們幾個人在練兵場的外側的樹林中搭了帳篷,輪流睡覺。
  那天晚上,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嬰兒的哭聲,開始我還以為是在做夢,但剛睡著又被那哭聲驚醒,我終於爬起床,拿起手電,開始尋找發出嬰兒哭聲的地方,可是沒有找到。
  不久,到了上班的時間,我們離開了帳篷,從那時起到天亮我們要連續乾四小時,去修復那些已倒塌的建築物和被土掩沒的廣島車站。天亮回來後,我就呆呆地站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就在這地方,突然我發現了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起初我還以為那女人已睡著了,嬰兒趴在母親的身上,臉緊貼母親的胸部。就在這時候,那女人又突然叫了起來:“美兒、美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不斷地撫摸著嬰兒的臉和頭。仔細一看,那女人的眼睛是看不見東西的。
  當這可怕的原 * * 的時候,那個叫美兒的孩子一定不在母親的身邊。那母親眼睛看不見,摸著從倒塌的家中尋找也許是被誰救出來的孩子而來到這裡,但是她看不清孩子的臉,她擔心。受驚。
  美兒、美兒,母親剛停止叫喊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這時孩子又開始哭了起來。不久,母親醒了,又美兒、美兒地開始呼喚起自己孩子的名字。但是這聲音漸漸地小了起來,神志開始昏迷,從背上到頭頸的皮膚開始一塊一塊脫落下來。
  “醒醒,小孩他媽,醒醒……”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可是她卻毫無反應。過了一會兒,她又反覆地。有氣無力地叫著“美兒、美兒、我的孩子……。”我不能這樣默默地離去,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束手無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叫著:“堅強些,再堅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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