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弓之鳥(法國)(5)
剛開始時她對這種口渴還不感到擔心,因為水是屬於所有人的,用不著走到一家鋪子裡去買它。要是碰上一條小河或一處泉水,她只需要趴在地上或者俯下身子就行了,那是想喝多少都可以的。
可偏巧這時她是走在屬於古法蘭克王國的一處地域上,從羅伊翁到泰韋並沒有一條河流,有的也只是到冬天才會漲滿水的小溪,可它們一到夏天便全乾涸了。周圍儘是小麥和燕麥田,極目望去,是一棵樹也不長的平坦的原野。在那東一塊、西一處隆起的山崗上,矗立著一座座鐘樓和白色的房屋,可任何地方也見不到顯示出會有山谷的一排排白楊,而在那些谷底總會有小溪流淌的。
走過了埃古昂之後,她來到了一座小村落。她徒勞地看了又看街道兩邊,哪裡也沒有發現她指望能幸運碰到的一處泉水,因為在這些村莊裡,人們很少會想到過路的口渴的流浪者。這些人多半家裡有眼井,要不便到鄰居家的井裡去打水,反正並不存在什麼問題。
她就這樣走完了最後幾幢房屋,可她卻不敢再返回去走進一家人家討杯水喝。她早就注意到一開始就看著她走過去的那些人對自己並不懷有好感,她甚至覺得連那些狗都在對她這樣一個忐忑不安、衣衫襤褸的人張牙舞爪。
當人們看到她第二次從他們的門前走過時,難道不會把她抓起來嗎?要是她背上有個大包,是來這裡賣什麼或者買什麼東西的話,人們也許會讓她走來走去,可現在她兩手空空,那可能就會被看成小偷,等著她或者她這類人的只能是一頓痛打了。
看起來非得離開不可。
可是,在這似火的驕陽下面,在這條沒有樹蔭的空蕩蕩的大路上,熱風時刻又在她的周圍揚起團團灰沙,使她口渴得更加無法忍受。她已經很久沒有唾液了,舌頭乾燥得使她非常難受,就像是口裡含著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一樣,她感到自己的齶部硬得像捲縮起來的砥角。這種難以忍受的感覺迫使她不得不微微張開嘴唇以便保持呼吸,可這反而使她的舌頭更加乾燥、齶部也變得更硬了。
出於無奈,她便想到只好把在路上拾到的一些磨得十分光滑的小石子放進嘴裡,這些小石子使她的舌頭鬆軟了一點,也稍稍濕潤了一下,她的唾液不像剛才那樣發粘了。
這使她頓時又恢復了勇氣和希望:自從越過國境以來,從她所走過的那些國家的情況來看,她知道法國並不是一個無水的沙漠地區,因此只要堅持下去,她一定會碰到一條河流、一處池沼或者一彎泉水的。再說暑氣雖然還是那樣逼人,風颳得仍然像是從爐灶里出來的那樣灼熱,可是一段時間以來太陽已經被遮住了。當她回過頭向巴黎方向望去時,在遠方她看到布滿地平線的一大塊烏雲正湧向天際,預示著一場暴雨就要來臨,說不定它帶來的雨水會匯成水潭、流成小溪,那她就可以喝個夠了。
一陣龍捲風颳了起來。莊稼低下了頭,灌木彎下了腰,大路上飛沙走石,一團團枯葉和草秸也在它的身旁飛舞起來。當喧囂平息之後,接著在南邊便遠遠傳來了一陣陣的隆隆聲,這一聲聲的沉雷就像是從墨黑的地平線上不斷噴湧出來的一樣。
佩麗娜無法抵禦這可怕的襲擊,便躺到溝里,用手堵住了眼睛和嘴巴,可是聽到隆隆的雷聲,她立即又站了起來。如果說不久前她由於口渴難耐還希望下雨的話,那震撼著她的炸雷卻使她想到隨著暴風雨而來的就不僅只是雨水,而且還會有刺眼的閃電、瓢潑的大雨、冰雹和霹靂了。
在這無遮無蓋的平原上她到哪裡去藏身呢?要是她的裙子被打得透濕的話,她又怎樣才能把它烤乾呢? 在龍捲風揚起最後一團灰沙以後,她發覺前面兩公里左右的地方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座樹林,大路正好從那裡穿過,於是心想說不定在那裡她會找到一間小屋、一處採石場或者一個洞穴來躲進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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