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見楓林

山,還是那般疊翠,綿亘不絕;水,依然清冽,涓涓自流;人,卻少了數張熟臉而多了一批生面,人世間也正是以不斷逝去老熟臉和增添新面孔的循環往復而延續香火。而那些楓樹,似乎永遠定格在一個畫面,卻又時常翻新,這便是每年都要讓我體驗一回並被不斷深化和更新的記憶。

楓樹窠

  “楓樹窠”,望文生意便是楓樹的扎堆之地,而我1969年隨父親落腳此地時,正是人民公社領導下的一個生產小隊。其時山嶺上、田壟旁、山道邊,楓樹隨處可見,借歐孟秋老師“春衍千叢綠,秋凝滿樹丹。”兩句詩最能生動形象地概括當地的自然景觀。該隊共有12戶人家,何氏一族10戶集聚山頂,外姓兩戶住在山下的長嶺坑,而我家正是這兩戶的其中之一。從長嶺坑到楓樹窠小隊部,要爬一條楓樹嶺,那“z”字形的石砌古道,拐彎處立著一棵楓樹,正是“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的真實寫照,在深秋也隨處可見“霜葉紅於二月”的景象。只是當時年少無知,加之每日勞作的艱辛,令人根本無意去體會這浪漫的詩境,充斥眼帘和心胸更多的是尚欠溫飽、不通公路、沒有電燈的落後和無奈。所謂觸景生情,情由景生,更源於心境。一樣的殘紅,在失意落寞的林黛玉眼裡生出的是傷春愁郁和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悲嘆與淒涼,而詩人龔自珍抒發的卻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一腔激越情懷。物象相同,而觸發的聯想卻大相逕庭,歸根結底全在於審美主體的心態差異。

高壠子

  所謂“高壠子”是當地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田壟。這也正是我每年清明節腳步必到之處,就在這田壟旁山邊的一堆黃土下,十分疼愛我的祖母在那裡至今已經靜靜地沉睡了48年。在另一世界的祖母依然執著地護佑著她的後裔,每年清明,即使是細紛飛的日子,在我們上山後,天公總是善解人意地歇雨一個時段,方便我們祭祀。信佛的妻說此乃祖母的保佑之功。當地村民們見了我們兄弟皆稱這“高壠子”風水好,是塊寶地,我以為只是恰巧攤上個好聽的地名罷了。不知當時是有意還是巧合,墓地坐南朝北,正好讓逝在他鄉的祖母永遠安睡的方向朝著遠隔千里之外的故鄉。

樟木坑

  樟木坑,系生產隊的一片田地名,當地山林中不乏樟木,不知是否因此而得名。此地離山頂居住地較遠,每回隊里社員來此勞作必帶午飯,但此地田塊較大,地勢也相對平坦,日照充足,周邊還有幾個山壟勢成犄角相望,是隊裡面積最大的一片良田。當時隊里每年都是將收割的稻穀費力地挑上山頂曬乾入庫,而當交售公糧和碾米時又費勁地將一擔擔糧食挑下山來。年復一年如此不合理的重複勞累,終於讓幾位不甘現狀的年輕人忍無可忍,便在老人們的一片反對聲中在樟木坑開闢了新居。新村明顯的優越性,吸引了更多的村民嚮往而陸續從山頂下遷。數十年時光流轉,而今的樟木坑不再是往昔那隻見良田不見人影的山壟,現已修通了與鄉村公路相通的車道,成為村民小組的聚集地,住戶人家也開枝散葉日漸興旺,不再是何氏一門獨秀。而山頂原有的破舊祖屋,前幾年在最後一位堅守的老人百年之後終於頹敗而沒了人跡。山頂上的那些田壟也因無人問津而自然成了一片荒蕪之地。

每年祭祖驅車來回一天,且還要翻山越嶺,有諸多不便,一時曾有過遷墳之念。後經家人合議,老祖母棲息此處多年,後裔平安不動為宜。當地鄉親們也不希望我們遷墳,至少每年能與故友相聚一回。這樣,我們每年一行,除了祭祖情思還纏繞著楓樹窠樟木坑的鄉友故地情結,使那原本烙就的楓林記憶不斷被強化和更新。

清明祭祖,一年一度,面對那山、那樹、那人總要勾起一些情感記憶,一如清明時節的細雨,絲絲滴滴總 * 。正是:清明難避雨紛紛,祭祖情思總繞魂。一句鄉音諳往事,嘆觀楓樹長年輪。

來源:三明日報 2017-10-08 18:5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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