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開了

一早，就接到老友的電話。

“這么早，怎么了？打錯了吧。”“不是，那個那個……今天有空嗎？”支支吾吾地，我心有一動：“難道是蘭花開了？”

朋友近年迷上蘭花。一次給我看他手機里的照片，一簇蘭花各種角度，他說整整拍了兩個小時。前兩周去他的蘭室，看見二十多盆蘭，如珍如寶地擺放在兩排長桌上。梅、蘭、竹、菊，“四君子”也。其他三君子，我還能有所解悟，唯有蘭，雖有孔子、屈原的追捧，但其高潔之名總覺虛妄。

蘭室設在樓頂，雖處鬧市卻無車馬喧，遠眺，墨綠的山，土黃的寺，送來微風，自是愜意。我斜睨著那些蘭，長得都差不多，都是細長的葉子，似蓬著一頭綠髮，發質的稀疏長短粗細略有不同。

“你為什麼喜歡？還花錢買！它們和韭菜、小麥，還有草，長得差不多啊！”我坐在凳上，晃蕩著雙腳。老友有點語訥。我接著說：“當然韭、麥、草不像蘭一樣四季都綠，它們會枯萎。可是這種變化不好嗎，蘭四季不變的顏色和樣子不是太沉悶乏味了嗎？”

老友笑了：“你種草吧。過來看，這幾株已結花苞了，蘭花開了，你才知道它的好！”

今天果然開了！朋友這個電話，就是為了蘭花開了。他說剛發現了幾隻小蟻，蘭花很嬌，爬過花就不會長了，所以趕緊叫我去看。聽他這么一說，驀地心中一暖。

午休時去了蘭室，發現蘭又增了好幾盆。一股淡雅之香襲來，隨即見一盆蘭與眾不同，葉叢中央抽出了一串花，瓣淺綠，並不規整，扭扭的，似乎刻意擺出婀娜之態。我頓時明白了“蘭花指”的由來，形似得很。

“聞到了嗎？早上一來，滿室生香，令人神清氣爽。”老友說。我點點頭。

朋友擺弄著蘭，挑著小蟻，與我閒聊。他的一句“野生的蘭很喜歡與雜草共生”，令我泛起了思緒，忽然好像看到了一個場景：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苦悶的人常常徘徊於一片草地，一個冬天他發現，在枯黃衰敗的草叢裡有一簇仍舊青綠；他感嘆道，這真是頑強不屈的草啊！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直到有一天，一股幽香傳來，他發現那株頑強不屈的草開出了不俗的花兒，大吃一驚，原來它不是草啊。蘭與雜草，一樣的形態，若不是蘭花開了，哪裡分得清是蘭是草呢。我相信這是蘭給人的最初悸動，它的不變與變，堅持與證明，都是在講著關於時間的故事。

蘭花開了，我終於明白，那長長的歲月，它看似不動聲色，其實內心在成長孕育；終於明白，這個世界有那么多的變化無常，有些日復一日的單調不變，自有價值，那是一種踏實的陪伴。

我將開花的蘭端起，說，“知道嗎，蘭花還象徵著友誼呢。”老友沖我一笑，接過花盆，我們一起找一個更合適的位置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