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考

九月七日晨七時整，我們恆安駕校部分學員，分乘七輛大巴從睢寧出發，駛往徐州，參加九月份的駕考。

大巴沿著104國道緩緩前行，高集、王集、雙溝依次被甩在我們的身後，期盼中的兩山口也闖入我們的視線。沒過多久，車身突然向我一擠，一靠，車頭一拐，大巴向南奔去。但有人偏說，大巴正在一路向西。我滿心狐疑，但因底氣不足，沒有爭辯，只好委屈自己－－默認吧。

接著，大巴拐了幾道彎，進入一個院落，又連續幾個變相，停了下來。這時，我說：到了。誰知，有人哼了一聲，撂下一句：不到，車怎么停。說話的聲音尖刻有餘，柔情不足，分明是個女人。我正想和她理論，突然感覺心跳異常，情不自已，只好隱忍作罷。我沒有想到，奔五的人，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尤其是停車時，一路的平靜與期盼竟然演變成剎那間的緊張。

說來也怪，大巴從睢寧駛出時，我還嫌它太慢，現在到了徐州，反倒希望它永遠開下去。然而大巴已穩穩地停住，我只好從擁擠的人群中擠了下來。

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地上印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出於本能，我不自覺地向四周望了望，感覺是西北方向，有幾個連綿的小山，山邊有一排排樓房。我告誡自己，不要急於定位，以免因自己轉向而誤判方位，到那時，再想改就難嘍。

這時，只見許多人都在朝“西南”方向而去，我也隨大流跟著走，但分明感覺自己是在迎著朝陽。我暗自叫苦，現在明明是九點剛過，太陽應該掛在東南，怎么跑到了西南！於是，一陣慌亂，我混入了人流，朝我心目中的“西南”方向走去。

我們叫停在一個開闊的空地，教練讓我們按組站好。我們總共七組，我在三組五十九號。大家都很規矩地站著，不敢躲到附近的樹蔭底下，唯恐一個片刻的疏虞而錯過一個有效的信息。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個考官模樣的中年人叫我們安靜，告訴我們考試的流程。他講得較多，但我只記住兩點：一是照相，二是不得越線。其實，大家都是如此，獲得的信息支離破碎，沒有形成有機的連結，因而考官雖然走了，考生們卻沒有走的意向，都想把考試的流程弄得清楚明白，以免考試時出現無謂的失誤。於是，大家又僵持對望一會，在確信相聚無益的情況下，最終還是紛紛地散去。

徐州的九月，空中的太陽與流火的七月相比毫不遜色，人一動就渾身冒汗。我穿過一個巷口，拐了一個彎，很意外，這裡竟然臥著一處涼棚。涼棚里顯然擠滿了人。原來這是待考區，彭城駕校的學員正在考試。我環視一圈，尋到一個空位，小心地走了過去，慢慢地坐下，唯恐自己一個生硬的動作而遭到他人的不屑。事實上，我的想法實在多餘，這裡的考生很友好，很熱情，有求必應，有問必答。此處儼然就是一座桃花源。我一邊不時地抿著他們相送的礦泉水，減緩身上緊張的壓力；一邊留意他們談話的內容，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時間就在這友好和諧的氣氛中，緩緩地流淌著，彭城的學員一個個離去，恆安的考生也緊張有序地步入考試區。在焦急的期盼中，11點的腳步姍姍而來；在些許的恐懼中，我們第三組的考生也陸續被叫進準備室。我的心陡然躍起。

我努力控制自己，逼迫自己心如止水，結果未能如願。

五十七、五十八號的考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依次走出了準備室。下一個上場的就是五十九號的我。我本能地做了幾個深呼吸，又象徵性地看了看遠處的群山，極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便放鬆心情，輕裝上陣。

然而，不幸的事情往往無約而至，喇叭里突然傳出號令：五十九號之後的考生下午兩點再考，含五十九號。我一時無語，沒想到命運之不濟，竟達如此之地步。

午後的太陽像個大火爐，無情地炙烤著水泥鋪設的考試區；場區周圍的空氣被蒸得粘糊糊的，好像凝固似的；四周僥倖存活下來的幾棵梧桐也奄奄一息。此時，我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是喜悅，等待是考驗，但烈日炎炎下的等待就是煎熬，這似乎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

還好，下午的考試沒有延遲，準時開始。我是第一個上場。

第一項是倒車入庫。我發現考車停放的位置與我平時訓練停放的位置基本相當，內心一陣竊喜。我打開車門，然後上車落座。按要求，先調整好座位，再繫上安全帶。此時的我已平靜了許多，和上車前相比判若兩人。但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又故意做幾個深呼吸；在確定自己確實平靜了，我舉手示意，開始正式考試。按訓練的程式，我用左腳踩下離合，然後掛上倒擋，可是考車巋然不動。我低頭一看，手剎未松。原因找到了，我心頭一喜。於是，我又慢慢地鬆手剎。當手剎已經貼到車面了，車子還沒走。我慌了。心想，車子壞了！難道命運再一次捉弄我？正在心急如焚，無計可施時，我的腳鬼使神差地往後一縮！慘劇瞬間發生：車子先是突然一動，繼而又熄火了。

第二次機會我也沒有抓住。語音提示：開回考點，考試結束。

考試徹底失敗。

我懷著極度沮喪的心情回到大巴。此時，大巴上已坐了不少人，都是考場上陸續走下來的學員。我選擇一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了下來，考生上車的情形盡收眼底。成功還是失敗，面部表情一泄無餘。

沒有多久，我的身旁坐下一個女人。接著聽到：“老公，我過了。簡單死了，都是一把過。”從聲音就可以聽出，她在眉飛色舞。我瞟了一眼，嚇死我了，竟然是下車時將我軍的那位。我趕緊站了起來，找一個離她最遠的位置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