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毅《記毗陵驛馬》原文及翻譯

劉可毅

原文:

客有以善相馬者言予曰:“毗陵驛當孔道,羽檄急,則雲陽、錫山南北三百里,吾驛樞其中,蹄聲、鐸聲、箠聲,午交衢,晝夜不絕。驛置馬,故無弗良也。江陰金逸亭部卒善畜馬,過武進,貨之驛者一。帖耳曳尾,足塗泥,寖下矣。而曰:‘是嘗陷於賊,沉於淵,摧於鋒刃者,固百戰余也。’而廄故所畜者,蘭筋①豎面,雄健出馬上。而馬又不任施羈靮,蹄齧乘者使踣。而時或風厲霜肅,林木瑟瑟下,則又仰首鳴鳴嘶,足奮擲地,絕轡騰躍,飆忽若鷹隼,追勿得。而他馬則馴伏櫪下。方是時,善相馬者等定他馬,此下之。而廄卒以馬弗良,益益他馬芻,他馬益壯,益善走,而馬亦益老。 
“江陰金逸亭者,從李勇毅百戰蘄、黃、潛、太、舒、桐間。折西規德安隨州,北解南陽圍,復東下統防休寧。軍畜名馬,多能絕塵馳,戰輒陷陳,奔突矛彈,望景不可見。”若客言,馬固甚凡也。
則又曰:“馬既老,部卒以他事再至,見馬早:‘是憊至此耶?昔陷於賊,沉於淵,摧於鋒刃,而卒以自全。復卒以憊,毋寧其死於賊淵鋒刃猶有令名焉,而顧鬱郁久居此耶?’馬似聞言悲,卒去,不食死。廄卒剖馬革,則腹脅隱旋作龍鱗文,驚,報相馬者。至,大言曰:‘予固言馬之良也,而駑視以死。’埋馬於驛之陰。” 
予聞之悲,而記其語,客亦去。
【注】①蘭筋:馬目上的筋名。古人認為馬目上蘭筋豎者,可行千里。

譯文/翻譯:

有一個擅長相馬的客人對我說:“毗陵驛站正處在大道上,如果碰到緊急文書快馬傳遞,從雲陽到錫山南北相距三百里,我們驛站是路途中的一個重要站點,就會聽到馬蹄聲,鈴鐸聲,馬鞭聲,交錯奔走於大道上,晝夜不停。驛站裡面備置的馬匹,所以沒有不是良馬的。江陰的金逸亭手下有一個善養馬的部卒,經過武進的時候,曾經出售給驛站一匹馬。馬耳朵耷拉著,尾巴垂拖著,腳上都是泥巴,愈發顯出劣弱的樣子。部卒卻說:‘這匹馬曾經陷於敵陣,沉沒深淵,被刀劍所傷,本就是百戰後存活下來的。’而驛站馬廄中以前蓄養的一些馬,是千里馬,雄健超出於一般馬之上。這些馬又不套馬籠頭和韁繩,常又踢又咬讓騎馬的人顛覆下來。有時候秋風勁起,寒霜凜冽,林中樹葉瑟瑟飄零,這些馬感知肅殺之氣仰面嘶嘶鳴叫,腳有力地敲擊地面,掙脫韁繩,飛騰飄忽的樣子像天上的鷹隼,追趕也追不上。而別的馬卻溫順地臥在馬槽邊。在這種時候,擅長相馬的人就會按等次評定其它馬的等級,這匹馬處於下等。而餵馬的士卒因為它不是良馬,更加增加其他馬的草料,別的馬更加強壯,更加善於奔跑,而這匹馬也更加衰老。”
“江陰的金逸亭,跟從李勇毅轉戰於蘄、黃、潛、太、舒、桐之間,身經百戰。轉向西邊謀劃德安、隨州,北邊解除南陽的圍困,又向東統領防衛休寧。部隊里蓄養的名馬,多能一騎絕塵地賓士,作戰就能衝鋒陷陣,奔襲衝鋒在槍林彈雨之中,連想望見它的身影都不可能。”像客人所說的,這匹馬真的顯得很是普通了。
客人又說:“馬老了之後,部卒因為別的事第二次來到驛站,很快就去看那匹馬:竟然疲頓到這個地步?當初陷於敵陣,沉沒深淵,被刀劍所傷,可最終能夠自我保全,假如因為疲頓而死,哪比得上死在敵人深淵鋒刃之中尚且還有一個美好的名聲啊,可難道要憂鬱地長久呆在這個地方嗎?’那匹馬聽到這話好像很悲傷,部卒離開以後,不再飲食而死去。餵馬的士兵剝開馬皮,就看到它的腹肋地方隱隱有迴旋的圖樣,顯現出龍鱗的紋理,很吃驚,報告相馬的人。相馬的人來了以後,大聲說:‘我本來說它是一匹良馬,可是把它當劣馬對待讓它因此而死。’後來,把馬埋在驛站的北邊。”
我聽完這個故事後非常悲痛,就記下他說的話,客人也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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