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禧《給季弟書》原文及翻譯
魏禧
原文:
辛卯月日,客粵二旬。每念吾弟介然不苟,頗以遠大相期,聖人所謂“剛毅木訥”,庶幾近之;但剛為莢德,吾弟卻於此成一“疏”字,生一“褊”字,又漸流一“傲”字。
往時我之督弟甚嚴,近五六年,見弟立志操行,頗成片段。每欲長養吾弟一段勃然挺然之氣,不忍過為折抑,又我每有優柔姑息之病,吾弟常能直言正色.匡我不逮.隱吾畏友,凡細故偶失,多為姑容,使弟不生疑忌,矢直無諱。坐此兩者,故今之督弟甚寬。然我此等即是姑息,欲歸為弟暢言。
弟與人執事,亦頗竭忠,每乏周詳之慮;臨事時患難險阻都所不避,而不能為先事之計,以為大節無損。諸細行雜務,不留心無大害,然因此失事課人,因以失己者多有之。此則所謂疏也。疾惡如仇,輒形辭色;親友有過,諫而不聽,遂薄其人;人輕己者,拂然去之;行有纖毫不遂其志,則抑鬱憤悶不能終朝。此誠褊衷,不可不化。其人庸流也,則以庸流輕之;其人下流也,則以下流絕之;岸然之氣,不肯稍為人屈。遂因而不屑一世,凌鑠儕輩。長此不懲,矜己傲物.馴致大弊。夫疏則敗事,褊則鄰於刻薄,傲則絕物而終為物絕:三者皆剛德之害。然皆自剛出之,倘能增美去害,則於古今人中當自造一詣矣。子夏問孝,子曰“色難”,先儒以為“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吾弟之事父兄多恭謹,然婉容愉色抑何少也!豈其無樂愛耶?蓋無學問以化其剛,岸然之氣,欲下之而不能下也。弟行勉之矣!
(選自《魏叔子文集》,有刪改)
譯文/翻譯:
辛卵年,我客居粵地已有二十來天了。常常想到弟弟你為人耿直做事謹慎,很期望你有遠大的前程,聖人所說的“堅強、果敢、質樸、謹慎”,你大概都靠得上了;只是“剛”本是一種美好的品德,我弟弟卻在這方面變成了一個“疏”字,再變為一個葉褊”宇,後又慢慢變成了一個“傲”字了。
過去我對你管教很嚴,最近五六年來,看到你所確立的志趣及操守,很有建樹和氣象,能看出你已是一個完整獨立的人了。常想慢慢培養出你的一腔正氣與傲然自立的精神,所以總不忍心過於壓制你,再加上我自身常有優柔寡斷、遷就縱容的缺點,你總是慷慨直言,神色端正,糾正我的不足,不知不覺間(你)成了我敬重的朋友,大凡小的偶爾的過失,我都會寬容你,讓你不會因此而有所猶豫顧忌,能正直做人而又無所顧慮。因為這兩點,所以我現在管教你也還是很寬鬆的。但我這樣做就是一種縱容,很想回去跟你暢敘一番。
你和人一同做事,也是i艮盡職的,常常缺乏周全的考慮;遇事時你從不迴避艱難險阻,卻不能事先考慮清楚,總認為這樣做不會損害大的原則。不關注日常事務中的細節之處,似乎並不會有大大的危害,但因此而做錯了事貽誤他人,從而又害了自己的事是常常有的。這就是我所說的“疏”啊。你恨世間惡事,視同仇敵,總是表現在言辭和臉色上;親朋好友有了過錯,你勸了他們還是不聽,於是你就輕看那個人;別人不看重你,你總是很生氣地遠離他;別人的行為中有一點不如你所願,你就整天心懷憤恨、鬱鬱寡歡。這真的是心胸狹窄,不能不改變啊。有些人屬平庸之輩,你就把他當作平庸之人而輕視人家;有的人地位微賤,你就把他當地位低的人而拒絕往來;你的傲氣,總是不肯因為別人而稍稍委屈一下。因此你總是不可一世,欺凌排斥他人。如果長期這樣下去不有所警戒,自視甚高而傲視他人,(就會)逐漸招致大的過錯。為人粗疏就要壞事,心胸狹小就會接近刻薄,高傲就會隔絕他人而最終被他人隔絕:這三點都是剛直之德的害處啊。但是這幾點畢竟是出於剛直,如果能揚其長避其短,就能在古今之人中獨自擁有一種造詣了。子夏向孔子請教孝的問題,孔子說“(對父母)和顏悅色是最難的”,先賢們認為“內心有真情的人態度一定會平順溫和,平順溫和的人就一定會有愉悅的氣色,有愉悅的氣色就一定會有和順之貌”。我的弟弟對待父兄總是很恭順謹慎的,但是和順之貌怎么反而這么少見呢?難道你沒有快樂,缺少關愛嗎?大概是還缺少一種學問來柔化你那剛直和高傲的品性,使得你想要謙為人下而又不能謙啊。弟弟你自勉吧1
魏禧《給季弟書》
關注字典網微信公眾號:icidian,查詢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