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上)-第一部-兩個詩人-01-一家外省印刷所(3)


講到這兒,或許應當說一說廠房的情形.屋子從路易十四末期起就開印刷所,座落在美景街和桑樹廣場交叉的地方.內部一向按照行業的需求分配,樓下是一間極大的工場,臨街一排舊玻璃窗,後面靠院子裝著一大片玻璃子.側面一條過道直達老闆的辦公室.可是印刷在外省始終是人人愛看的新鮮事兒,顧客寧可走鋪面上臨街的玻璃門,也不怕工場的地基比路面低,進門要走下幾級.少見多怪的客人穿過工場裡的走道,從來不留心四面八方的障礙.他們望著樓板上吊的繩,晾的紙,象花棚的頂,身子便撞在一排排的鉛字架上,或者被支撐印刷機的鐵棍把帽子撩在地上.動作靈活的排字工從鉛字架上一百五十二個小格子裡撿字,看一眼原稿,看一眼手裡的排字夾,加一根空鉛條;眼睛瞪著他們的來客,不防地下有大石板壓著整令浸濕的紙,絆他們的腳,再不然腰眼撞在紙架的角上;諸如此類的笑話叫一般猴子和大熊樂不可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太太平平地走到辦公室.辦公室是兩個簡陋的亭子,在洞窟般的工場的盡裡頭,緊靠院子;監工和老闆各據一方.後院牆上很幽雅地點綴著一些葡萄藤,以老闆的名聲來說,頗有一種本地風光,動人酒興.院子盡頭,靠著黑的界牆有間破落的偏屋,專門為浸紙和整理紙張用的.那兒還有一個水斗,沖洗上印前後的版子,俗語稱作字盤;墨汁和廚房的污水混在一起流出去,趕集的鄉下人看了以為真有什麼魔鬼在屋內洗臉.偏屋的一邊是廚房,另外一邊是柴房.正屋最高層只有兩個閣樓式的房間,二樓有三間屋子.第一間做了穿堂兼餐室,除去破舊的木扶梯占掉一些地方,同樓下的過弄一樣進深;臨街有一扇狹長的小玻璃窗,靠院子開了一個大圓窗洞.四壁只刷bai6*粉,寒酸簡陋,活現出生意人家的吝嗇:骯髒的地磚從不擦洗;家俱只有三把蹩腳椅子,一張圓桌和一口碗盞櫃.柜子兩旁都有門,一扇門通臥房,一扇門通客室.門窗上全是油膩,變了暗黃色,屋內常常堆著白紙或印好的紙;紙堆上可以看到尼古拉.賽夏的飯後點心.酒瓶.菜盤.臥房裝著鉛格子鑲嵌的玻璃窗,從後院採光;壁上掛的舊毯子和外省在聖體節上掛在屋子外面的一樣.房內放著一張有欄桿的大床,掛著帳幔,鋪一條紅呢床罩,附帶床幾;還有兩把蟲蛀的大靠椅,兩把胡桃木花綢面的單靠,一張舊書桌;壁爐架上面有一隻掛鍾.這間臥房頗有些樸素的古風,一片暗黃色調,原是名叫魯佐的賽夏的老東家布置的.客室曾經由賽夏太太重新裝修過,惡俗的門窗跟護壁板全是理髮師染假頭髮用的淺藍色;白底的糊壁紙畫著深褐色的東方景致;家俱是六把藍羊皮面子的單靠,椅背做成豎琴式;兩個窗洞上部的半圓形砌得很粗糙,不掛窗簾,望出去可以看到桑樹廣場全景;壁爐架上沒有燭台,沒有座鐘,也沒有鏡子.賽夏太太還沒裝修完就死了,大熊覺得美化屋子不能生利,毫無用處,工程就不再繼續.當下尼古拉.賽夏東倒西歪,帶兒子進去的便是那間客室;圓桌上擺著一份印刷所的機器生財的清單,那是監工照他的意思寫的.他指著檔案對兒子說:
孩子,你念吧,尼古拉.賽夏一雙醉眼骨碌碌望望兒子,看看清單.我給你的印刷所才呱呱叫呢.
大衛拿著清單念道:一.木機三架,都有鐵棍支撐,下裝生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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