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三期-旗鼓重整(18)


有一天,他偶然對她提到古代希臘的牧畜生活,(希臘古代牧畜生活,特見於希臘牧畜生活詩,如隨厄克銳特所寫.)他看出來她的抑鬱.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她正在一個土坡上,采一種叫做爵爺和夫人的花蕾.(爵爺與夫人,原文lords and ladies,一種花,也叫cuckoo-pint或wake-robin,叢生,多長於樹籬邊上.花肉穗,因色有深淺,暗示男女兩性,故名,深者為爵爺,淺者為夫人.)
您怎么一下子發起愁來了哪?他問.
喔,我這不過是......想起我自己來就是了,她微微作出一副苦笑的樣子來,說,同時一陣一陣,時作時輟,把一個夫人花蕾動手剝開.我這不過是想起我自己可能的情況來就是了.我的生命,好象是因為沒有碰到好機會,都白白地浪費了.我看到你知道那么多的事兒,念過那么多的書,見過那么多的世面,想過那么多的道理,我就覺得我這個人什麼也不是了,我就好象《聖經》里那個可憐的示巴女王(示巴女王,見《舊約.列王紀上》第十章:示巴女王聽見所羅門因耶和華之名所得的名聲,就來要用難解的話,試問所羅門.......所羅門將她所問的都答上了......示巴女王見所羅門大有智慧......又見他上耶和華殿的台階,就詫異得神不守舍.)一樣,詫異得神不守舍了.
哎呀!你快別因為這個自尋苦惱啦!你瞧,他說,說的時候帶出相當熱心的樣子來,我這親愛的苔絲,我要是能幫你的忙,那我就別提多高興啦.我能幫你念歷史,念別的東西......不論什麼,只要你想念,我都可以......
又是一個'夫人,,她舉起她剝開了的夫人花蕾插嘴說.
什麼?
我是說,剝這些花蕾的時候,老是'夫人,比'爵爺,多.
別管什麼'夫人,.'爵爺,啦.你願意不願意選一門學科,譬如歷史之類,學習學習?
有的時候,我覺得,除了我已經知道了的歷史以外,不想再多知道.
為什麼?
因為,知道了我也不過是老長老長一列人中間的一個,發現了某一本舊書里,也有一個正和我一樣的人,我將來也不過是要把她扮演的那個角色再扮演一遍,這有什麼用處?這隻讓我難過.頂好別知道,你的本質和你已往作過的事,正和從前上千上萬的人一樣,也別知道,你將來的生活和要作的事,也要和上千上萬的人一樣.
那么你當真什麼都不想學了嗎?
我倒是想要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太陽在好人和歹人身上,一律地照耀?(見《新約.馬太福音》第五章第四十五節;他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她聲音有點顫抖地答道.不過那可正是書本上找不到的.
苔絲,快別這樣苦惱啦!他說這句話,當然只是由於他覺得,按照通常習俗,應該勸慰一番就是了,因為他自己從前也不是沒對這種事情發生過疑問.並且他一面看著苔絲那副還沒有實際經驗的嘴和嘴唇,就一面想,這么一個鄉下土孩子,會有這種感情,那一定是她聽慣了這種話,才隨口說出的.她仍舊剝爵爺和夫人花蕾;因為她低頭俯視,所以她那波紋如皺的目睫,也垂在她那柔媚潤澤的臉上;克萊把她這種情態看了片刻,才戀戀不捨地慢慢走開了.他走了以後,她還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滿腹心事地把最後一個花蕾剝開;於是忽然又從夢思中醒了過來,不耐煩地把那個花蕾和所有的爵爺和夫人,都一齊扔在地上,因為她想起自己剛才那種傻頭傻腦的樣子,對自己起了一陣厭惡之感,同時她內心深處,起了一種使她激動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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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絲(上)-第三期-旗鼓重整(18)_德伯家的苔絲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