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科波菲爾(節選)-英國(7)
佩戈提先生和漢姆晚上就在我先前見過的屋頂的鉤子上,懸掛上兩張吊床睡覺。當睡意逐漸悄悄向我襲來時,我聽見風在大海上嚎叫,吹向海灘的風是那么兇猛,使我對夜間翻騰的大海懷有一種淡淡的憂慮。但一想到我畢竟是在一條船上;假如有什麼事發生,船上有像佩戈提這樣一個人,他可是一個有用的人。
第二天,晨光一照到我鏡子的貝殼框架上,我就起床了,跟小埃米莉一同出去,在海邊上拾石子。
“我猜想你很愛大海?”我說道。
“不。”埃米莉搖著頭回答道。“我怕海。”
“怕!”我說道,裝出一副勇敢的神氣來,“我不怕!”
“啊!但海是殘忍的,”埃米莉說道。“我見過它很殘忍地對待我們的一些人。我還見過它把像我們房子一般大的一條船撕裂成碎片。”
我們來到了舊碼頭上,埃米莉走得太近碼頭邊緣了,我怕她會跌下去。
“你說你怕海,可你不像是怕海的,”我說道。
“我不怕這個,但我怕風暴,像現在這樣平靜,我一點也不怕。”她邊說邊向前跑,站到了一條木頭上,那條木頭從我們站立的地方突了出去高懸在深水上面,一點遮攔也沒有。我感到害怕了,可她那靈活的身體又安然地回到了我身邊,我立刻笑話自己的膽怯,笑我已經發出的叫喊;再說,叫喊並沒有用處,因為附近根本沒人。(這件事在我的記憶里留下那么深的印象。)從那時起,有過一個時期,我曾經問我自己這樣的問題:如果那天早晨小埃米莉在我眼前被水淹沒,是否更好;我曾經回答:是的,是會更好。
兩個星期的時間一溜而過,回家的日子終於到了,我真不忍與他們分別,特別是小埃米莉,我們臂挽著臂走向馬車夫住宿的小酒館,我答應寫信給她。
但是一想到我們是在朝回家的方向走,離家越近我就越急於到那裡,投入我母親的懷抱。可是佩戈提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到家了,我記得多么清楚!那是一個寒冷灰色的下午,天空陰沉,馬上要下雨。
門開了,我懷著喜悅、激動的心情期望見到母親,可卻是一個未見過面的僕人。
“怎么啦,佩戈提!”我傷心地說道,“她還沒回家嗎?”
“回來了,回來了,衛少爺,”佩戈提說道。“她已經回家了。等一下,衛少爺,我要——我要跟你說點事。”
“佩戈提!”我十分吃驚地說道。“什麼事呀?”
“沒有什麼,親愛的衛少爺!”她裝出一副高興神氣回答道。
“肯定有點什麼事。媽媽在哪裡?”
“媽媽在哪裡,衛少爺?”佩戈提重複道。
“為什麼她不到大門口來?不會是死了吧!不!不!她沒有死吧,佩戈提?”
“沒有!親愛的,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佩戈提說道,“但是我沒找到機會。你有了一個新爸爸。”
我顫抖了,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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