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所講的關於瓦爾德瑪多伊和他的女兒們的事(5)
“看那鍊金玻璃杯子!裡面閃閃有光!彤紅炙手,很純,很有份量!他用顫抖的手把它舉了起來,用發抖的聲音喊道:‘金子!金子!’他因此而有些暈眩,我簡直可以把他颳倒。”風說道,“但是我只是刮那赤熱的炭,隨著他穿過屋門,走到女兒們在凍得發抖的房間裡去。他的袍子上儘是炭灰,鬍鬚上,亂蓬蓬的頭髮上,也都是炭灰。他昂頭挺胸,高舉著那裝著貴重的寶貝的容易破碎的玻璃杯子:‘成功了!勝利了!——金子!’他喊道,把玻璃杯舉得高高地,杯子在陽光中閃閃發光;——他的手在抖。那鍊金杯落到了地上,碎成上千塊小片:他的幸福生活的最後一個泡泡碎了。呼——嗚!颳了過去!——我從這位鍊金人的莊子颳走了。
“歲末,這裡白晝短了起來,寒露結成滴滴小水珠落到紅了的漿果和無葉的枝子上,我心情愉快地回來了。我一路吹著,掃清天空,吹斷殘枝,這不是什麼大工程,但是,是應該做的事。在波爾畢,在瓦爾德瑪·多伊的莊子裡,也進行了另一個樣子的清掃。他的對手,巴斯奈斯地方的奧佛·拉邁爾拿著買進了莊子和裡面的一切家什的契約來了。我衝撞著破碎了的玻璃窗,敲打著剝落的門,在斷痕裂縫間呼呼地叫:奧佛先生不應該為住在這裡而高興。伊黛和安娜·多瑟亞都在哭,落下了悲傷的眼淚;約翰娜僵直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她咬自己的拇指,咬出了血,這對她大有好處!奧佛·拉邁爾答應讓多伊先生留在莊子裡度過餘生,但是他並未因此而受人感激。我在一旁聽著;——我看到那位失去了莊子的先生把頭抬起來,比平時還要高傲,挺直了脖子。我朝著莊子和一棵老椴樹猛地颳去,把最粗的一棵枝子吹斷了,枝子並不是朽的。它倒在門前,像一把掃帚,要是有人想打掃一番的話,那裡也真的被人打掃了一陣;我想就該是這樣。“那是艱難的一天,很難堅持下去的一天。但是精神是堅強的,骨頭是硬的。
“除了身上穿的一點衣服之外,其他東西他們已別無所有;有的,新近買到的裝滿了從地上颳起的那些殘渣的鍊金杯子;財寶,答應過的,但卻從未實現過。瓦爾德瑪·多伊把鍊金杯藏在自己的胸前,手中拿著自己的手杖。這位一度非常富有的先生,帶著他的三個女兒走出了波爾畢莊子。我把一陣冷氣吹在他發熱的面頰上,我拍打著他的灰色鬍鬚和發白的長髮。我竭力地唱:呼——嗚!颳了過去!颳了過去!——那富麗堂皇的美景便結束了!
“伊黛和安娜·多瑟亞走在他的身旁,約翰妮在莊子門口扭轉身去,有什麼用,幸福終歸是不會轉回來的。她望著牆上那從瑪斯克·斯蒂的寨子移來的紅磚石,她心中想著他的幾個女兒:
最大的姐姐牽著最小的妹妹的手,
茫然地闖向天涯!
她在想這首歌嗎?——這裡她們是三個,——父親也在一起!——他們沿著自己曾乘著馬車馳騁過的道路走下去,她們是一幫乞丐隨著父親走向斯密茲斯特魯普田野,走向每年十馬克租金的泥砌的屋子。他們的新公館,四壁空空,屋子裡也空空。渡鴉和寒鴉在上面飛來飛去,啼叫著,像是在嘲笑:‘逃出巢吧!逃出巢吧!逃吧!逃吧!’如同鳥兒在波爾畢那裡樹木被砍伐掉時叫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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