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定公墓志銘》原文及翻譯

蘇軾

原文:

公姓張氏,諱方平,字安道。其先宋人也,後徙揚州。考堯卿,生而端默寡言,有出世間意。公年十三,入應天府學。穎悟絕人。家貧無書,嘗就人借三史,旬日輒歸之,曰:“吾已得其詳矣。”凡書皆一閱,終身不再讀。屬文未嘗起草。宋綬、蔡齊見之曰:“天下奇材也。” 
景祐元年中選,授校書郎,知崑山縣。蔣堂為蘇州,得公所著《芻蕘論》五十篇,上之。遷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公獻《平戎十策》,大略以邊城千里,我分而賊專,雖屯兵數十萬,然賊至常以一擊十,必敗之道也。既敗而圖之,則老師費財,不可為已。宜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東,示以形勢。賊入寇,必自延、渭而興州,巢穴之守必虛,我師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勢禁之道也。宰相呂夷簡見之,謂宋綬曰:“君能為國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 
公剛簡自信,不恤毀譽,故小人思有以中之。自杭丁太夫人憂,服除,以舊職還朝。後官參知政事,歷三朝,以太子太保致仕。其年十二月二日薨,享年八十五,有司議謚曰文定。 
軾嘗論次其文曰:“常恨孔北海、諸葛孔明二人之文,不見其全,公其庶幾乎?公為布衣,則頎然已有公輔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歸,未嘗以言徇物,以色假人。雖對人主,必同而後言,毀譽不動,得喪若一,真孔子所謂‘大臣以道事君’者。世遠道散,雖志士仁人或少貶以求用。公獨以邁往之氣,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上不求合於人主故雖貴而不用用而不盡下不求合於士大夫故悅公者寡不悅公者眾然至言天下偉人則必以公為首。” 
(選自《蘇軾文集·張文定公墓志銘》,有刪改) 

譯文/翻譯:

公姓張,名方平,字安道。他的祖先是宋人,後來遷徙到揚州。父親叫堯卿,生來端莊正直、沉默寡言,有出世的想法。張方平十三歲的時候,進入應天府學習,聰穎過人。家裡貧窮沒有書,他曾經向別人借閱三史,十天就歸還,說:“我已經了解書中詳細的內容。”所有的書都唯讀一遍,就終身不再閱讀。寫文章從來不需要起草。宋綬、蔡齊見到後說:“(這是)天下奇才啊。” 
在景祐元年考中,任校書郎,主管崑山縣。蔣堂主政蘇州,得到張公所著的《芻蕘論》五十篇,上呈給朝廷。(張公)升遷為著作佐郎,擔任睦州的通判。 
(張)公獻上《平戎十策》,大致認為邊城千里,我軍分散而賊人集中,雖然屯兵幾十萬,然而賊人到了(我軍)常常以一擊十,(這是)一定要失敗的。等到失敗以後再謀劃,就會勞頓軍隊,浪費軍餉,不能夠這樣做。應該藉助完備的百姓力量,在黃河以東屯集重兵,給(賊人)以壓迫。賊人入侵,一定從延州、渭州再到興州,(他們)的巢穴防守必定空虛,我軍從麟、府渡河,不到十日就可以到達(賊人的巢穴)。這可以稱得上攻打他必須要救援的地方,這是阻礙(敵人進攻)形勢的辦法啊。宰相呂夷簡見到他,對宋綬說:“你能為國家選擇合適的人選了。”但是最終沒有用他的策略。 
張文定剛強率性相信自己,不顧惜毀損與讚譽,所以小人想辦法中傷他。在杭州遭遇母親的喪事,服喪期滿,以原來的官職返回朝廷。後來官至參知政事,經歷三個朝代,以太子太保的身份退休。那一年十二月二日去世,享年85歲,禮官評議其生平事跡並議定諡號為文定。 
蘇軾曾經論定編次他的文章說:“常常遺憾這兩個人的文章,不能見到完整的。現在張方平跟他們差不多吧。?張公是一介平民時,就儀表堂堂已有三公輔相的聲望。從年輕時為官,到老了退休而歸,從來不用言語討好別人,用神色諂媚別人。即使面對皇帝,也一定要心理認同後再發言,毀謗和讚譽改變不了他,得到和失去也一樣(坦然)對待,真正是孔子所說的用道義侍奉君王的大臣。時代久遠了,道義不復存在,即使是仁人志士,有的人也委屈自己以求為人所用。只有張公憑藉一往無前的氣概,說著正大光明的話,說:‘被任用就盡力去做,被捨棄就歸隱藏身。’向上不追求符合皇帝的心意,因此雖然尊重他但不任用他,即使任用但不能窮盡他的才能。向下不追求符合士大夫的心意,所以喜歡他的人少而討厭他的人多。然而說到天下真正偉大的人,那就一定要將張公放在首位。” 
《張文定公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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