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二)-第二部-05(2)


他順便想到,他在發癲癇病的時候,幾乎就在發作之前,還有一個預備階段(不過,倘若在他醒著的時候發作的話),就在他心中感到憂鬱.沉悶.壓抑的時候,他的腦子會霎時間豁然開朗,洞若觀火,他的全部生命力會一下子調動起來,化成一股非凡的衝動.在閃電般連連閃爍的那些瞬間,他的生命感和自我意識感會增加幾乎十倍,他的智慧和心靈會倏忽間被一種非凡的光照亮;一切激動.一切疑慮和一切不安,仿佛會霎時間歸於太和,化成一種高度的寧靜,充滿明朗而又諧和的歡欣與希望,充滿理性與太極之光.但是,這些瞬間,這些閃光,不過是對於那最後一秒鐘(從來沒有超過一秒鐘)的預感,從這一秒鐘起,這病就發作了.這一秒鐘當然十分難受.後來,在他康復之後,他在思考這一瞬間的時候,常常對自己說:要知道,這種高度的自我感覺和自我意識,因而也是最高存在的所有這些倏忽即逝的閃光,無非是一種病態罷了,是對人的常態的破壞,如果這是對的,那么這根本不是什麼最高存在,恰恰相反,只能算作最等而下之的狀態.然而,話又說回來,他最後還是得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悖論:是病又怎么樣呢?他終於認定,倘若結果本身,倘若康復之後回想起來並加以考察的這一瞬間的感覺,是一種高度的和諧與美,而且給人以一種前所未有和始料所不及的充實.恰到好處與心氣平和,而且與生命的最高綜合體熱烈而又虔誠地融合為一體的話,即使這種緊張狀態不正常,又有什麼要緊呢?這種含糊曖昧的說法,他自己倒覺得十分清楚,雖然詞不達意,不能表達他的心意於萬一.至於說這確實是一種美和祈禱,確實是一種生命的最高綜合,他對此是毫不懷疑的,也不允許有任何懷疑.這一瞬間,他決非夢見了幻影,就像服用了da6*麻.鴉片或者喝醉酒以後常常出現降低理性.扭曲靈魂的不正常.不存在的幻影那樣,難道不是這樣嗎?對於這點,他在病態終止後是能夠正確地判斷的.這些瞬間只不過是自我意識的非凡加強(如果必須用一個詞來表達這種狀態的話,那就是自我意識),與此同時,也可以說是一種高度直接的自我感覺.如果在那一秒鐘內,也就是在癲癇病發作前有意識的最後一剎那,他能夠清楚而又自覺地對自己說:是的,為了這一瞬間可以獻出整個生命!那無異是說,這一瞬間本身就抵得上整個生命.然而,他並不贊成這一結論的辯證部分:他隨之而來的神志不清.內心迷惘.白痴狀態就是這些最崇高的瞬間的彰明較著的後果.不用說,他對此無意正經八百地爭辯.這一結論,即他對這一瞬間的評價也無疑含有錯誤,但是這種感覺的現實性還是使他略感困惑.說真的,他該怎樣來看待這一現實呢?要知道,他的確常常發生這種狀況,而且就在那一秒鐘,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談過,這一秒鐘,鑒於他完全感覺得到的無邊幸福,就抵得上整個生命.在莫斯科,當他們相聚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他曾對羅戈任說:這一瞬間,我對於那句不尋常的話:'不再有時日了,(語出《新約.啟示錄》第十章第七節,指世界末日近了,神的奧秘即將呈現.)似乎有點瞭然於心了.他又微笑著加了一句:這大概就是那一秒鐘,即患癲癇病的**(據傳,yi6*6*蘭教創始人**患有癲癇病,發病時常伴有幻影和幻覺.),在翻倒的水罐還沒有溢出之前,已經在那一秒鐘內觀察了真主的所有居所(據yi6*6*蘭教傳說,有一天夜裡,**被天使長叫醒,讓他騎上神馬,轉眼之間,便穿過麥加到耶路撒冷,接著又上天入地,與真主.天使和先知交談,看了烈火地獄......回來時,還來得及扶正被天使長碰倒的水罐,水尚未溢出.).是的,在莫斯科的時候,他和羅戈任常常碰頭,談的也不僅是這個.羅戈任方才說,我當時跟他情同手足,他今天還是頭一回說這話,公爵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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