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五)-第四部-卜呂梅街的兒女情和聖德尼街的英雄血-第七卷-黑話(9)


你們要不要知道苦役牢里的那些歌,在專用辭彙里所謂lir onfa的那種疊歌,多半是從什麼地方開出花來的呢?請聽我說:
從前在巴黎的小沙特雷,有個長長的大地牢.這地牢緊貼著塞納河,比河水低八尺.什麼窗子通風洞它全沒有,唯一的洞口是一道門.人可以進去,空氣卻進不去.地牢頂上是石砌的圓拱頂,地上是十寸厚的稀泥.地上原是鋪了石板的,但由於水的滲透,石板全腐爛了,遍地是裂縫.離地八尺高的地方有根粗重的長梁,從地道的這一端伸到另一端,從這巨樑上,每隔一定距離便垂下一根三尺長的鐵鏈,鏈子頭上掛一個鐵枷.這地牢是用來看管那些發配大橈船的犯人的,直到他們被遣送到土倫去的那天為止.這些犯人,一個個被推到那橫樑下面,去接受那條在黑暗中搖搖擺擺等待著他們的鐵器.那些鏈子,象垂著的胳膊,還有那些枷,象張著的手掌,把一個個可憐人的頸子掐起來.鉚釘釘上以後,他們便在那裡待著.鏈條太短,他們躺不下去.他們呆呆地待在那地牢里,在那樣的一個黑洞裡,那樣的一根橫樑下面,幾乎是掛著的,得使盡全力才能摸到麵包或水罐,頭頂著圓拱頂,半條腿浸在稀泥里,糞便沿著兩腿淌下去,疲乏到渾身酥軟,如遭四馬撕裂的死刑那樣,彎著胯骨,屈著膝頭,兩手攀住鏈條,這才能喘一口氣,只能立著睡覺,還得隨時被鐵枷掐醒,有些人也就不再醒了.要吃東西,他們得用腳跟把別人丟在污泥里的麵包順著大腿推送到自己的手裡.他們這樣得待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有時六個月,有一個待了一整年.這裡是大橈船的接待室.偷了國王的一隻野兔,便得到那裡去待待.在這墳墓地獄裡面,他們幹些什麼呢?乾人在墳墓里所能幹的,他們等死,也乾人在地獄裡所能幹的,他們歌唱.因為凡是希望斷絕的地方,一定有歌聲.在馬爾他的水面上,當一隻大橈船搖來時,人們總是先聽到歌聲,後聽到橈聲.蘇爾旺尚,那個違禁打獵的可憐人,便在這小沙特雷的地牢里待過,他說:當時支持著我的便是詩韻.詩味索然,韻有什麼用處呢?幾乎所有用黑話唱出的歌全產生在這地牢里.蒙哥馬利大橈船上的那首悲切的疊歌Timaloumisaine,timoulamison便是從巴黎大沙特雷的那個地牢里唱起的.這些歌多半是淒悽慘慘的,有幾首是愉快的,有一首卻溫柔:
這兒是
小投qiang6*手(小投qiang6*手,指射箭的愛神.)的舞台.
你別白費力氣.你消滅不了人心中這一點永存的殘餘:愛.
在這處處是曖昧行為的世界上,人人相互保守秘密.秘密,這是大眾的東西.對那些窮苦人來說,秘密是構成團結基礎的統一體.泄密,便是從這個橫蠻的共同體的每個成員身上奪去他本人的一點東西.在黑話的那種有力的語言裡,揭發是吃那塊東西.這仿佛是說,揭發者為他自己,從大眾的實體中取走了一點東西,從每個人身上取走了一塊肉去養肥他自己.
挨耳光是什麼?庸俗的隱喻回答說:就是看三十六支蠟燭.黑話在這裡參加意見說:Chandelle,camoufle(就是看三十六支蠟燭,黑話稱Chandelle(蠟燭)為camoufle.).於是日常用語便以camouflet為耳光的同義詞.於是黑話在隱喻......這一無法計算的彈道......的幫助下,通過一種自下而上的滲透,便由匪窟升到文學院,根據普拉耶所說的我點燃我的camoufle(蠟燭),伏爾泰便也寫下了朗勒維.拉波梅爾夠得上挨一百下camouflets(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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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五)-第四部-卜呂梅街的兒女情和聖德尼街的英雄血-第七卷-黑話(9)_悲慘世界原文_文學 世界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