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花開

老家門前的那株芙蓉樹開花了，粉嘟嘟的花朵像打開的小扇子一樣，調皮地藏在綠葉間，滿枝頭的喜氣把普通的三間民房裝點得簇新一片。

靜默地站在芙蓉樹下，仰望滿樹的繁花，卻再也尋不到您的笑臉。我慈愛的父親，您還好嗎？您在天堂的日子是否過得快樂？

十五年前，在那個如火的夏季，我和順如約走進婚姻的殿堂。婚慶典禮上，您當著眾多親朋的面，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粗聲大氣地說道：“我老李頭半生無女，今兒好了，從此以後，我便多了個知書達理的閨女。我這也算是兒女雙全啦！”剎那間，我的臉窘得通紅一片，隨即淚落不止。原來在您的心中，我是以女兒的身份走進李家的，這讓我格外感動。

婚後的我，也著實處處享受著女兒的待遇。每次和順拌嘴，無論什麼原因，道歉的總會是他，因為您向來有點“重女輕男”。起初我總是竊笑不止，後來才懂，這正是您的高明之處，正因如此，我尤為敬重您；家裡的農活您向來不許我插手，並常常打趣說，握筆桿子的手是拔不得草的，這叫“專手專用”；婚後的我一直和您對門而居，我卻極少下廚房，是您這個家庭“老煮夫”一直在照管著我們的胃，以至於把我和順吃成了一對“肥鵝”；晚飯後，您有帶著黑狗“貝貝”遛彎的習慣，回來的路上您從不空手，總會順道為我捎回一些水果或甜點，您說我經常熬夜備課，營養一定得跟上；您知道我素愛讀書，有事沒事喜歡寫點皮毛文字，為此逢我在家，您便極少看電視，即便是聽收音機也總是把音量調到最低檔……

您向來是以我為榮的。我每上一節教學觀摩課，或發表一篇論文，您都會激動不已，並常常要在飯桌上鄭重地祝賀一番。您還養成了一個儒雅的嗜好，喜歡幫我做剪報。您會把我從單位帶回的報刊，按照我的分類方法，一張一張地進行剪貼、拼粘，而後裝訂成冊，放在書櫃的一角。當然，上面也貼有我陸續刊發的一些“豆腐塊”，您視若珍寶地將它們獨自貼在一本精裝的日記本上，閒暇時便會一遍一遍地讀，眼角眉梢寫滿您對我的“崇拜”！寶貝兒子出世後，您的這種嗜好仍在延續著，對著小小的他，您自言自語著我所有的好。您的意思我懂，您是在用這種最直白的方式告訴他，他有一個世界上最棒的母親……

您是個軍人，退休後一直喜歡侍弄花草。兒子剛出生那年的春天，您在小院的門前種下了一棵芙蓉樹，您說，您要看著孩子和小樹一同長大……

在一個秋日的午後，您心有不甘地敗給了病魔。您走得毫無遺憾，唯一牽掛的是，老屋門前的那株芙蓉樹遲遲不肯開花。

親愛的父親，今天，我欣慰地告訴您，您親手栽種的芙蓉樹開花了，花朵碩大，顏色艷麗，那一把把打開的小扇子，恰似您溫和的笑臉。您一直牽掛著的孫子，如今也已長大，長成了一個芙蓉樹般挺拔健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