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器量一》原文及翻譯
太平廣記
原文:
納言婁師德,鄭州人,為兵部尚書,使并州接境諸縣令隨之。日高至驛,恐人煩擾驛家,令就廳同食。尚書飯白而細,諸人飯黑而粗。呼驛長責之曰:“汝何為兩種待客?”驛將恐,對曰:“邂逅浙米不得,死罪。”尚書曰:“卒客無卒主人,亦復何損。”遂換取粗飯食之。
檢校營田,往梁州,先有鄉人姓婁者為屯官,犯贓,都督許欽明欲決殺令眾。鄉人謁尚書,欲救之。尚書曰:“犯國法,師德當家兒子。亦不能舍,何況渠。”明日宴會,都督與尚書:“犯國法俱坐。”尚書曰:“聞有一人犯國法,雲是師德鄉里,師德實不識,但與其父為小兒時共牧牛耳,都督莫以師德寬國家法。都督遽令脫枷至。尚書切責之曰:“汝辭父娘,求覓官職,不能謹潔,知復奈何。”將一碟堆餅與之曰:“噇卻①,作個飽死鬼去!”都督從此舍之。
後為納言平章事。檢校屯田,行有日矣,諮執事早出,婁先足疾,待馬未來,於光政門外橫木上坐。須臾,有一縣令,不知其納言也,因訴身名,遂與之並坐。令有一丁,遠覘之,走告曰:“納言也。”令大驚,起曰:“死罪。”納言曰:“人有不相識,法有何死罪。”令因云:有左嶷②,以其年老眼暗奏解,某夜書表狀亦得,眼實不暗。納言曰:“道是夜書表狀,何故白日裡不識宰相。”令大慚曰:“願納言莫說向宰相。納言南無佛不說。公左右皆笑。
李昭德為內史,師德為納言相隨入朝婁體肥行緩李屢顧待不即至乃發怒曰耐sha6*人田舍漢。婁聞之,乃笑曰:“師德不是田舍漢。更阿誰是?”師德弟拜代州刺使,將行,謂之曰:“吾以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得州牧,榮寵過分,為人嫉也,將何以全先人髮膚?”弟長跪曰:“自今後,雖有人唾某面上,某亦不敢言,但拭之而已,以此自勉,庶不為兄憂。”師德曰:此適為我憂也。夫人唾汝者,發怒也。汝今拭之,是惡其唾。惡而拭,是逆人怒也。唾不拭,將自乾,何如?”弟笑而受之。其行事皆此類。浮休子日:司馬徽、劉寬,無以加也.武后年,竟保寵祿。
(選自《太平廣記·器量一》)
【注】①噇卻:退下去,滾下去。②左嶷,人名。
譯文/翻譯:
唐納言婁師德,是鄭州人。作兵部尚書時,巡視并州。入境後。近處的縣令們都來迎接並且隨行。中午到了驛站,恐怕人多打擾,就讓大家在一起吃飯。他吃的是精細的白米飯,而別人吃的卻是粗糙的黑米飯。便把驛長叫來,責備說:你為什麼用兩種米來待客?驛長很惶恐,說:一時搞不到細米,我該死。婁師德說:這不好,客人不應分成等級。便換了黑米飯和大家一起吃。次後,到梁州去考查屯田。和他同鄉同姓的一個人在那裡作屯田官,犯了罪。都督許欽明準備殺他以儆效尤。那個人來見婁師德,請他說情。婁師德說:犯了國法,就是我的親兒子,也不能放過,何況你?第二天宴會上,許欽明對婁師德說:犯了國法都要受到懲處。婁師德說:我聽說有一個人犯了國法,說是我的同鄉,我其實根本不認識他。但是,我小時候同他父親一起放過牛。請都督不要因為我而失法度。許欽明立即讓人給那個人去了刑具,帶到大廳。婁師德嚴詞訓斥說:你辭別父母,來求官職。但是做了官,卻不乾淨,你知道下場嗎?拿了一盤餅給他,說吃去罷,作個飽鬼。許欽明於是開釋了那個人。婁師德後來升為納言平章政事(相當於宰相)又一次巡察屯田。出行的日子已經定了,部下隨行人員已先起程。婁師德腳有毛病,坐在光政門外的大木頭上等馬。不一會兒,有一個縣令不知道他是納言,自我介紹後,跟婁師德並坐在大木頭上。縣令的手下人遠遠瞧見,趕忙走過來告訴縣令,說:這是納言。縣令大驚,趕忙站起來賠不是,並稱:死罪。婁師德說:你因為不認識我才和我平坐,法律上沒有犯死罪這一條。縣令說:有一個叫左嶷的人,以其年老眼神不好請求解職。其實這個人的辭職書就是晚上寫的,眼睛並沒大病。婁師德取笑他,說:可不是,那個人說他晚上眼神不好,你呢,大白天不認識宰相。縣令很慚愧,說:請納言千萬別給我宣傳,你就是老佛爺了。婁師德左右的部下們都笑了。
李昭德為內史,婁師德為納言,相隨入朝。婁師德肥胖,走得慢。李昭德好幾次停下來等他,他還是趕不上。李昭德生氣發怒,說:你這個只配種地的臭傢伙。婁師德聽了也不發火,笑道:我可不就是個種過地的人嗎,如果我不是種地的人,還有誰是呢?婁師德的弟弟被任命為代州刺史。臨行,婁師德說:我的才能不算高,做到宰相。現在你呢,又去做很高的地方官。有點過分了,人家會嫉妒我們,應該怎樣才能保全性命呢?他的弟弟跪下說:從今以後,即使有人把口水吐到我臉上,我也不敢還嘴,把口水擦去就是了。我以此來自勉,絕不讓你不放心。婁師德說:這恰恰是我最擔心的。唉,人家拿口水唾你,是人家對你發怒了。如果你把口水擦了,說明你不滿。不滿而擦掉,使人家就更加發怒。應該是讓唾沫不擦自乾。怎么樣?他弟弟會心地笑了。武則天當政時,婁師德也沒有失去寵祿。
《太平廣記·器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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