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唐先生南歸序》原文及翻譯

曾國藩

原文:

古者,自卿大夫之弟子與凡民之秀,皆置師以教之。於鄉有州長、黨正之儔,於國有師氏、保氏,天子既兼君師之任、其所擇,大抵皆道藝兩優.教尊而禮嚴。弟子摳衣趨隅,進退必慎。內以有所憚而生其敬,外緝業以興其材。故曰:“師道立而善人多。”此之謂也。周衰,教澤不下流;仲尼於諸候不見用,退而講學於沫泗之間,從之游者如市。師門之盛,振古無傳。然自是人論之中別有所謂先生、徒眾者,非長民者所得與聞矣。仲尼既沒,徒人分布四方,轉相流衍。
元明及我朝之初,流風未墜。每一先生出,則有徒黨景附,雖不必束修自上,亦循循隅坐。應唯敬對,若金、許、薛、胡、陸稼書、張念藝之儔,論乎其德則暗然,諷乎其言則犁然而當理,考乎其從游之徒,則踐規蹈矩,儀型鄉國。蓋先王之教澤得以僅僅不斬,頑夫有所忌而發其廉恥者,未始非諸先生講學與群從附和之力也。《詩》曰:“風雨如晦, 雞鳴不已。”誠珍之也。
今之世,自鄉試、禮部試舉主而外,無復所謂師者。間有一二高才之士,鉤稽故訓,動稱漢京,聞老成倡為義理之學者,則罵譏唾侮。後生欲從事於此,進無師友之援,退犯萬眾之嘲,亦遂卻焉。
吾鄉善化唐先生,三十而志洛閩之學,特立獨行,詬譏而不悔。歲庚子以方伯內召為太常卿。吾黨之士三數人者,日就而考德問業。雖以國藩之丕才,亦且為義理所薰蒸,而確然知大閒之不可逾。未知於古之求益者何如,然以視夫世之貌敬舉主與厭薄老成,而沾沾一得自矜者,吾知免矣。
丙午二月,先生致仕得請,將歸老於湖湘之間。故作《師說》一首,以識年來向道之由,且以告吾鄉之人:苟有志於強立,未有不嚴於事長之禮,而可以成德者也。
注:③師氏:指學言或教師:保氏:古代執掌以禮義匡正君王、教育貴族子弟的官員。兩者同為教育之官。②摳衣趨隅:古代見到尊長應有的禮貌,提起衣襟,走到角落坐下。

譯文/翻譯:

古代,從卿大夫的弟子到普通百姓之中優秀的人,都要聘請老師來教導他們。在鄉里有統治一州的諸候方伯、地方長官之類的人,在國家有教育國子的官員。天子兼有君、師的重任,他所選擇的人,大都是思想學業兩優的人,教者正身明法,學生恭順守禮,弟子提起衣襟,走到角落坐下,進退非常謹慎,在心中因為有害怕的事情而生敬畏,在行動上逐斷增進學業增長才能。所以說:“尊師的風尚確立了,優秀的人才就多了。”說的就是這道理。周朝衰敗,教化的風氣不向下流傳。仲尼在諸侯間不被重用,退回到沫水、泗水邊講學,跟從他求學的人像集市上一樣多。師門興盛,往昔未有。然而,從此人與人之間,再有先生、門徒的說法,不是地方官吏能夠參與並且知道的。仲尼去世之後,弟子分數四方,教化的風氣輾轉流傳。
元明和我朝的初年,教化的風氣沒有消失,每當有一個先生出現,就有志同道合的人像影子樣依附著他,雖然不必奉獻禮物給先生,也遵循規矩坐在一邊,恭敬地應對。像金、許、薛、胡、陸稼書、張念藝之類的人,談論他們的德行也許並不出眾,勸說他們的言論卻正確而且符合道理,考查那些跟從交往的人,都循規蹈矩,在一鄉一國可以當精模。大概是先王的教化沒有斷絕,貪的人心中有顧忌的事因而宣揚禮義廉恥之道,這未嘗不是各位先生講學和我的堂兄弟們回響、追隨的力量。《詩經》里說:“風交加天色昏暗的早晨,雞鳴叫不止。”確實是珍貴的言論。
現代的社會,除鄉試、會試的舉薦者外,不再有所謂的老師。偶爾有一兩個才能優秀的人查考舊訓,行動符合都成中人的思想,聽說年高有德倡導義理之學的人,就責罵譏笑唾棄侮辱他們。年輕人想要追隨義理之學,前進沒有老師朋友的援助,後退客群人的嘲笑。於是就退卻了。
我的家鄉普化人唐先生,三十歲有志於程朱理學,有操守、有見識,不隨波逐流,雖受辱罵譏笑也不後悔。康子年憑藉著方伯的身份被徵召為太常卿。我鄉里為數不多的讀書人,每天去他那裡進德求教。雖然我沒有才能,也尚且受到義理的薰陶,確切地知道基本的行為準則不能逾越。我不知道古代的求教者怎么樣,然而看當今那些表面上尊敬推薦者與厭惡輕視年高有德才之人,有一點收穫就沾沾自喜、自我誇耀的人,我知道該避免什麼了。
丙午年二月,先生辭官居家,將到湖湘之間養老,所以我寫了《師說》一文,用來表明幾年來仰幕道義的原因,並且用它來告誡我的同鄉人:如果有志於自強自立,沒有人不對侍奉師長之禮恭敬執行,漸漸就可以養成優秀的品德了。
《送唐先生南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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