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湘湖》原文及翻譯

袁宏道

原文：

①蕭山櫻桃、鷙鳥、蓴菜皆知名，而蓴尤美。蓴采自西湖，浸湘湖一宿然後佳。若浸他湖便無味。浸處亦無多地，方圓僅得數十丈許。其根如荇，其葉微類初出水荷錢，其枝丫如珊瑚，而細又如鹿角菜。其凍如冰，如白膠，附枝葉間，清液泠泠欲滴。其味香粹滑柔，略如魚髓蟹脂，而清輕遠勝。半日而味變，一日而味盡，比之荔枝，尤覺嬌脆矣。其品可以寵蓮嬖藕，無得當者，惟花中之蘭，果中之楊梅，可異類作配耳。惜乎此物東不逾紹，西不過錢塘江，不能遠去，以故世無知者。余往仕吳，問吳人：“張翰蓴作何狀?”吳人無以對。果若爾，季鷹棄官，不為折本矣。然蓴以春暮生，入夏數日而盡，秋風鱸魚將無非是，抑千里湖中別有一種蓴耶？
②湘湖在蕭山城外，四匝皆山。余游時，正值湖水為漁者所盜，湖面甚狹，行數里，即返舟。同行陶公望、王靜虛，舊向余夸湘湖者，皆大慚失望。

譯文/翻譯：

①蕭山的櫻桃、鷙鳥、蓴菜都遠近聞名，尤以蓴菜為美。蓴菜采自西湖，在湘湖浸泡一宿之後才為佳品。湘湖能浸泡的地方也不多，方圓也就僅幾十丈上下。蓴菜的根如荇菜，葉子有點像剛出水面的小荷葉，它的枝丫就像珊瑚，細細的樣子又像鹿角菜。它的嫩莖和葉背部有膠狀透明物質，像冰，像白膠，附著在枝葉之間，汁液透明清涼欲滴。它入口香脆滑柔，有點像魚髓蟹脂，可是那種清香的味道又絕非魚髓蟹脂可比。出水經半天味道就變了，經一天味道全無，與荔枝相比，感覺更要嬌嫩脆弱。蓴菜品性即使推崇蓮藕與之媲美也不夠得當，只有百花中的蘭花，水果中楊梅，從異類的角度權且能與之相配。可惜蓴菜生長範圍向東不過紹興，向西不過錢塘江，不能遠離這個生長區域，所以世人很少了解這種植物。我去吳地任職，問吳人：“張翰鍾情的蓴菜是什麼樣子的？”吳人回答不上來。果然這樣的話，張季鷹為蓴菜棄官歸鄉，不是太賠本了。蓴菜在暮春時節生長，入夏幾天就不再有了。張翰與秋風鱸魚並提的，難道不是這種蓴菜，或者千里湘湖還存有另外一種蓴菜？
②湘湖在蕭山城外，四周有山圍繞。我們遊覽時，正趕上湖水被打魚的人盜泄，湖面非常狹窄，才划行幾里的路程，就調轉船頭返回了。同行的有陶公望、王靜虛，原來向我誇耀湘湖之美的人也都大感慚愧失望。
袁宏道《湘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