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二)原文及翻譯

史記

原文:

太倉公者,齊太倉長,姓淳于氏,名意。少而喜醫方術。高后八年,更受師同郡元里公乘陽慶。慶年七十餘,無子,使意盡去其故方,更悉以禁方予之,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及藥論,甚精。受之三年,為人治病,決死生多驗。然左右行游諸侯,不以家為家,或不為人治病,病家多怨之者。
意家居,詔召問治病諸事,具悉而對。
問:“所診治病,病名多同而診異,或死或不死,何也?”對曰:“病名多相類,不可知,故古聖人為之脈法,以起度量,立規矩,懸權衡,案繩墨,調陰陽,別人之脈各名之,與天地相應,參合於人,故乃別百病以異之,有數者能異之,無數者同之。然脈法不可勝驗,今臣意所診者,皆有診籍。所以別之者,臣意所受師方適成,師死,以故表籍所診,期決死生,觀所失所得者合脈法,以故至今知之。”
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狀?”對曰:“不見文王病,然竊聞文王病喘,頭痛,目不明。臣意心論之,以為非病也。以為肥而蓄精,身體不得搖,骨肉不相任,故喘,不當醫治。脈法曰‘年二十脈氣當趨’。文王年未滿二十,方脈氣之趨也而徐之,不應天道四時。後聞醫灸之即篤,此論病之過也。臣意論之,以為神氣爭而邪氣入,非年少所能復之也,以故死。”
問:“診病決死生,能全無失乎?”對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脈,乃治之。敗逆者不可治,其順者乃治之。心不精脈,所期死生視可治,時時失之,臣意不能全也。”
太史公曰:女無美惡,居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疑。故扁鵲以其伎見殃,倉公乃匿跡自隱而當刑。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豈謂扁鵲等邪?若倉公者,可謂近之矣。
(取材於《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譯文/翻譯:

太倉是齊國國家糧庫的管理長官,臨淄人,姓淳于,名叫意。他年輕時卻喜好醫術。漢高后八年,二次拜師向同郡元里的公乘陽慶學習醫術。(此時)陽慶七十多歲,沒有能繼承醫術的後代,便讓淳于意把從前學的醫方全部拋開,把自己掌握的秘方全給了他,傳授給他黃帝、扁鵲的脈書,(教他)依據病人面色診斷疾病,(據此)預斷病人生死,判斷疑難病症,確定是否可以治療(的法則),還教授了論述藥理的書,都十分精闢。(淳于意)學習了三年,給人治病,預斷死生多有驗證。然而他常到四周的各個諸侯國遊歷行醫,很少居家,有時不肯為某些人治病,這些病家對他多有怨恨。
淳于意居家時,皇帝下詔詢問一些有關治病的事情,都詳細做了回答。
問:“你所診治的疾病,許多病名相同而診斷方法不同,有人死了,有人還活著,這是為什麼?”(意)回答說:“從前病名大多類似,不能確切辨知,所以古代的聖人創立診脈方法,用來設定診治法度,確立治療規矩,制定治療標準,按照診治規則,調和人的陰陽,區別人的脈象後再各自命名,(脈法)與自然變化相應,參照人體的具體情況而與之相符合,所以才能區別各種疾病並且用不同方式診治,醫術高明的人針對名稱相同的病區別其不同之處,醫術不高的人看到的病是相同的。然而脈法不能完全準確,現在我診治的病人,都有診治記錄。我用這樣方法區別疾病,是因為我跟老師學醫剛剛學成,老師就過世了,我沿用舊法記錄診治的情形,預料判斷(病人)生死的時間,用來觀察診斷治病的成功失敗是否合乎脈法,因此到現在能夠辨知各種疾病。
又問:“你知道齊文王生病不起的原因嗎?”回答說:“我沒有親眼看到齊文王的病情,不過我聽說齊文王有氣喘、頭疼、視力差的病。我分析情況,認為這不是病症。我認為他身體肥胖而脂肪蓄積,身體得不到活動,骨胳不能支撐肉軀,所以才氣喘,不適宜藥治。依照脈理說:‘二十歲時,人的脈氣正旺,應該多多運動。’齊文王年齡不滿二十歲,正是脈氣旺盛應該多跑動卻懶於走動,這不符合四季的自然規律。後來聽說醫生用灸法為他治療,病情就加重了,這是診斷病情的錯誤。據我判定,這是身體內正氣衰減而病邪之氣侵入體內的表現,這不是年青人能夠抵抗住的,因此他死了。”
又問:“你診斷病情、判斷死生,能完全沒有失誤嗎?”回答說:“我醫治病人時,一定先切脈(了解病症),然後才去醫治。脈象衰敗與病情相反的情況就不能夠醫治了,脈象和病情相順應的情況才可以醫治。如果心神不能分辨脈象的時候,把本來無法治好的病也看作能治好的病,就會經常失誤,我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太史公說:“女人無論美與醜,住進宮中就會被人嫉妒;士人無論賢與不賢,進入朝廷就會遭人疑忌。所以扁鵲因為他有高超的醫術而被殺害,太倉公於是自隱行跡還被判處刑罰。所以老子說‘美好的東西都是不吉祥之物’,難道說的只是扁鵲這樣的人嗎?像太倉公這樣的人,也和這句話所說的意思接近啊!”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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