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奇齡《重刻《楊椒山集》序》閱讀答案解析及翻譯
重刻《楊椒山集》序
清毛奇齡
少讀王章傳‚,涕泗被面,驟出對客不能飾,客訝問故,曰:“吾讀王仲卿傳故也。”既而讀楊椒山自著年譜,驚曰:“此非仲卿乎?”
予嘗入史館,詢椒山傳,同館官曰:“未閹也。”曰:“此一代有數人物,當特為起草,而俟閹分乎?”同館官不答。既而微聞同館有進札子者曰:“孝宗非令主,陽明非道學,東林③非君子。”謂“夫儒者言事,但當以迂全不以激骫,東林之爭每始於意氣而終於朋黨,此皆嘉、隆間戇直諸習有以開之。”蓋暗指椒山言也。予曰:“然則如漢王章者非君子耶?”曰:“章不識輕重,亢言殺身,何有乎君子!子不讀胡氏致堂諸中論乎?其於兩漢人物,率詆之不直一錢。是以朱氏傳王荊公為名臣,而稱秦會之太師為致有骨力,何則?不輕舉也!夫以岳忠武之死,而猶譏其橫、刺其直,向前廝殺而無所於變也,他可知矣。”予氣塞而罷。然而歸邸檢舊史,見趙宋兩朝,當君國之慘,死事者不下十百,而《宋史忠義傳》並無一講學之徒廁身其間,然後知薄事功並薄氣節,皆宋學之陋,而非恆情也。
今予去史館又十年余矣。康熙丁丑,同邑章子鈺,有感於椒山之為人,取椒山所傳年譜與其生平詩若文,合上下卷,將刻以示世,而屬予不敘。予讀之,淚滴滴下,一如疇昔讀王章傳時,雖不講學,不汩其本心。而章子以藝林之豪攻經生家,年不及賈生,獨能發奮慷慨,聞椒山之風而興起焉,且復輯其遺文,惟恐其不偉於後而汲汲示世,此非君子之所用心乎!
近之言學者,動輒輕事功而賤氣節,至有訐陽明之學以明得意者。夫陽明事功固所宜薄,然而氣節者君子之梗概也,椒山不幸與王章同,兩漢儒術久為宋學所不許,而陽明又不幸而龍場以前同於椒山。道學既難言,而兩人氣節又百不如權相之骨力,然而猶尚有讀其書感其為人,惟恐其不傳於後,而汲汲示世如章子者,則是人心之未亡,而君子之猶可為也。世有見斯集而興者乎?其亦以予之讀鍾卿傳者讀之,可矣!(本文有刪改)
【注】楊椒山:明代人,曾任吏部主事,敢於直言。‚王章:字仲卿,漢代人。因敢於直言被害。③孝宗:明孝宗。陽明:王陽明,明代哲學家。東林:東林黨人,明晚期政治集團,他們議論朝政,批評人物。
6.對下列加點詞的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涕泗被而被:覆蓋
B.而侔閹分乎侔:等待
C.率詆之不直一錢率:直率
D.今予去史館又十年余矣去:離開
7.下列對原文有關內容的概括和分析,不爭的一項是(3分)
A.作者從讀王章傳到讀楊椒山年譜,把楊椒山與漢代的王章相提並論,說明兩個人的共同命運,既是令人悲嘆的,也是令人敬重的。
B.作者的同鄉章鈺要刻印楊椒山的文集,囑咐作者作序,作者很有感觸,並為有更多的人能和自己一樣讀了楊椒山的文章有所感動而高興。
C.作者在史館任職時,有人非議王陽明、東林黨人、王章等人,並為秦檜辯護,令作者氣憤,他查看有關史書,認為這是一種偏見。
D.文章運用疑問句和感嘆句,如“此非仲卿乎”“其亦以予之讀仲卿傳者讀之,可矣”等,寫得痛快淋漓,感情真摯,對自己的觀點也無所掩飾。
8.把文中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代漢語。(8分)
(1)且復輯其遺文,惟恐其不偉於後而汲汲示世,此非君子之所用心乎!(4分)
(2)夫陽明事功固所宜薄,然而氣節者君子之梗概也。(4分)
9.作者為什麼推崇楊椒山?對於一些人鄙薄楊椒山,作者是怎么看的?(4分)
參考答案
6、C(率:一律,一概)
7、B(“為有更多的人能和自己一樣讀了楊椒山的文章有所感動而高興”與原文不符,原文表達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和自己一樣讀了楊椒山的文章有所感動”)
8、(1)而且又編輯他的遺文,只怕他在後世不偉大而急切地印出來給後人看,這不是君子的用意嗎?(得分點:輯、示各1分,句意2分)
(2)王陽明的功績固然應該輕視,然而氣節是君子的關鍵。(得分點:薄、梗概、判斷句式各1分,句意1分)
9、作者認為氣節是君子的大要,而楊椒山是極有氣節的人;(2分)鄙薄楊椒山的人,借用朱熹的史論貶抑楊椒山,輕視氣節,企圖用中庸之道來麻痹人們,作者在文中加以無情地揭露。(2分)(意思對即可)
參考譯文:
年輕時讀王章的傳記,滿臉眼淚鼻涕,匆匆忙忙出來會客來不及整治清潔,客人驚疑詢問緣故,我說:“是讀了王伸卿傳記的緣故。”不久讀了楊椒山自己寫的年譜,驚訝說:“這不是王伸卿嗎?”
我曾經在史館任職,詢問楊椒山傳記的情況,同館的官員說:“還沒有抓閹。”我說:“這是一代中極難得的人物,應當特別替他起草傳記,卻要等抓閹嗎?”同館的官員沒有回答。不久又隱約聽到同館有人上奏議事書信說:“明孝宗不是好君主,王陽明不是道學家,東林黨人都不是正派人。”說“讀書人說事,只應當以委曲求全,不能以偏激枉法,東林黨人的爭端常常從鬧意氣開始,而以結成派系告終,這都是受到嘉靖、隆慶年間那種剛直而固執的風氣的影響。”大概暗中指的是楊椒山。我說:“那么像漢代的王章也不是君子嗎?”回答說:“王章不知道輕重,因為言論剛直被殺,怎么說得上是君子!您沒有讀過胡氏致堂的那些史論嗎?他對兩漢的人物,一概斥罵,一錢不值,因此朱熹為王安石作傳,列為名臣,兒稱大師秦檜是極有能力的人,什麼原因?行動不輕率隨便!在岳飛的死一事上,還是譏刺這樣、那樣,只知道向前廝殺而不知道靈活應變,其他更可以知道了。”我生氣而說不出話只得作罷。然而回家後查看舊史,看見北宋、南宋兩朝,在國家危亡的悲慘時候,死難者不下幾十上百人,但是《宋史。忠義傳》中並沒有一個講理學的人置身其中,這樣以後知道了輕薄功績和氣節,都是宋代理學的淺陋之見,不是常情。
現在,我離開史館又過了十多年了,康熙丁丑年,同縣的章鈺,對椒山的為人有感觸,選取楊椒山所寫的年譜和他生平的詩文,合編為上下卷,將要刻印給世人看,而囑咐我寫序文,我讀了這些文字,眼淚一滴滴流下,和過去讀王章傳記時一樣,他們雖然沒有講學,但是不會埋沒他們的良心。章鈺憑著藝壇的豪氣研究經學家的學問,比賈誼年輕,唯獨能夠發奮激昂,聽到楊椒山的風骨而興奮起來,而且又編輯他的遺文,只怕他在後世不偉大而急切地印出來給世人看,這不是君子的用意嗎?
近來求學的人,動不動就輕視功績和氣節,甚至有攻擊王陽明的學說而自鳴得意的。王陽明的功績固然應該輕視,然而氣節是君子的關鍵,楊椒山不幸與王章相同,兩漢的儒學長久被宋代以來的理學多反對,而王陽明又不幸地在被貶龍場以前跟楊椒山相同。道學已經說不清,而楊、王兩人的氣節又遠遠不如權臣的力氣,然而尚且還有像章鈺這樣讀他的書感嘆他的為人,只怕他的聲明不能流傳後世,而急切地印出來給世人看的人,那么,這是人們的良心還沒有消亡,君子還可以有所作為的明證。世上有看了這本子集而有所感動興奮的嗎?他也用我讀王仲卿的傳記的心來讀它,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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