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下)-第10卷-一個幫倒忙的朋友

這天夜裡,卡齊莫多沒有睡.他剛剛在教堂里巡視了最後一圈.然後就在他關上教堂各道大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副主教看見他小心翼翼地插上巨大鐵槓門栓,鎖上掛鎖,幾扇大門好似銅牆鐵壁般堅固,臉上所流露出來的一絲不快神情.堂.克洛德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心事重重.再說,自從那天夜間摸進愛斯梅拉達的小屋經受那場遭遇一後,他時常拿卡齊莫多出氣,但不管怎樣粗暴對待他,甚至好幾次動手揍他,絲毫也改變不了這忠心耿耿的敲鐘人那種百般忍耐.俯首貼耳和逆來順受的脾性.侮辱也罷.威脅也罷.拳打腳踢也罷,凡是來自副主教的一切他都忍受了,沒有一聲責難,也沒有半句怨言.頂多是看見副主教爬上鐘樓樓梯時,心神不定地密切注視著他的舉動.不過,副主教倒是主動不再在埃及少女眼前露面.
且說到這天夜裡,卡齊莫多朝瑪麗亞.雅克琳.蒂博德這些被遺棄的可憐大鐘瞅上一眼,隨後一直登上北邊鐘樓的頂上,把密不通風的手提燈擱在檐邊水溜口上,眺望起巴黎城來.那天夜晚,我們上文已經交代過,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那些的里,巴黎可以說是還沒有路燈照明的.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堆模糊的黑影,這裡那裡,被塞納河那微白色的弧線形河道把這黑影割裂開來.卡齊莫多在樓頂只看見聖安東橋那邊,遠處有座建築物陰暗模糊的側影高踞在所有的屋頂之上,那座建築物有扇窗戶發出光亮.那裡也有個人徹夜不眠.
敲鐘人任憑自己的獨眼隨意掃視這霧茫茫和夜沉沉的天際,內心裡卻感到有一種難以言傳的不安.幾天來他一直警惕著.他不斷看見教堂周圍有一些面目可憎的人在遊蕩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少女避難的小屋.心裡想到,多半是在策劃什麼陰謀以危害那避難的不幸姑娘.他想,民眾都仇恨她,如同憎恨他一樣,很可能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事.所以,他堅守在鐘樓上,虎視眈眈,如拉伯雷所說,在夢中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姑娘的小屋,一會兒望望巴黎,像一隻忠實的狗,疑心重重,以保萬無一失.
他那隻獨眼,大自然仿佛要對他的醜陋作為一種報償,使之能洞察秋毫,幾乎可以代替卡齊莫多所缺的其他一切器官.正當他用這隻獨眼仔細察看巴黎這座大都市,忽然看見老皮貨沿河街的側影有些異常,似乎有什麼動靜.堤岸欄桿襯映在泛白的河水上的烏黑剪影的線條,而不像別處的堤岸那么筆直而平靜,看起來像在波動,猶如河水的起伏波濤,又像一群一群的人走動時腦袋的攢動.
他覺得這有些蹊蹺,於是倍加注意.那運動的方向似乎是朝老城走來.不過沒有一點亮光.移動在堤岸持續了一陣,隨即像流水似地漸漸流過去,好像那流經過去的什麼東西進了城島裡面,隨後完全停止了,堤岸的輪廓又恢復筆直靜止了.
在卡齊莫多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覺得那動著的東西又在教堂前庭街上出現了,這條街在老城垂直地一直延伸到聖母院的正面.最後,儘管夜色濃重,他還是看見有一支縱隊的前列從這條街湧出,只一轉眼的功夫,一群人在廣場上四處散開,當然在黑暗中什麼也分不清,只見黑壓壓的一群.
這一場景真是驚心動魄.這支奇特的行列似乎最關注的是躲藏在最陰暗的地方,並儘可能保持肅靜.但是,總會弄出一點聲響來,縱然只是輕微的腳步聲.不過,這種聲響甚至還未傳到我們這個聾子耳中就消失了.這一大群人,他幾乎看不見,壓根兒也聽不見,卻在他鼻子底下攢動行進,他覺得那仿佛是一群人,無聲無息,不可觸摸,消失在霧靄之中.他仿佛看見一陣濃霧朝他撲來.濃霧中人影憧憧,又似乎看見一群鬼影在黑暗中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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