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五)-第四部-卜呂梅街的兒女情和聖德尼街的英雄血-第十二卷-科林斯(3)


所有這一切,到今天,都已不存在了.蒙德都迷宮從一八四七年起便已被剖腹,很大程度上被拆毀了,到現在也許已不存在了.麻廠街和科林斯都已消失在朗比托街的鋪路石下面.
我們已經說過,科林斯是古費拉克和他的朋友們聚會地點之一,如果不是聯繫地點的話.發現科林斯的是格朗泰爾.他第一次進去,是為了那Carpe Ho ras,以後進去是為了Carpes augras.他們在那裡喝,吃,叫嚷;對賬目他們有時少付,有時欠付,有時不付,但始終是受到歡迎的.於什魯大爺原是個老好人.
於什魯,老好人,我們剛才說過,是一個生著橫鬍子的小飯鋪老闆,一種引人發笑的類型.他的面部表情老是狠巴巴的,好象存心要把顧客嚇跑,走進他店門的人都得看他的嘴臉,聽他埋怨,忍受他那種隨時準備吵架.不情願開飯侍候的神氣.但是,正如我們先頭說過,顧客始終是受到歡迎的.這一怪現象使他的酒店生意興隆,為他引來不少年輕主顧,他們常說:還是去聽於什魯大爺發牢騷吧.他原是個耍刀使棍的能手.他常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雄厚爽朗,足見他心地是光明的.那是一種外表愁苦而內心快活的性格.他最樂意看見你怕他,他有點象一種shou6*槍形狀的鼻煙盒,它能引起的bao6*炸只不過是個噴嚏.
他的老伴於什魯大媽是個生著鬍子模樣兒怪醜的婦人.
一八三○年左右,於什魯大爺死了.做灌肉鯉魚的秘法也隨著他的死去而失傳.他的遺孀,得不到一點安慰,繼續開著那店鋪.但是烹調遠不如前,壞到叫人難以下咽.酒,原來就不好,現在更不成了.古費拉克和他的朋友們卻照舊去科林斯,由於懷念故人.博須埃常這樣說.
寡婦於什魯害著氣喘病,她對從前的農村生活念念不忘,因而她語言乏味,發音也很奇特.鄉下度過的青春時期她還有不完整的印象,她用她自己特有的方式來談論這些,她回憶當年時常說她從前的幸福便是聽知根(更)鳥在三(山)楂樹林裡歌唱.
樓上的廳房是餐廳,是一間長而大的房間,放滿圓凳.方凳.靠椅.條凳和桌子,還有個瘸腿老球檯.廳的角上有個方洞,正如輪船上的升降口,樓下的人,從一道螺旋式樓梯經過這方洞,到達樓上.
這廳房只靠一扇窄窗子進光,隨時都點著一盞煤油燈,形象很是寒傖.凡是該有四隻腳的家具好象都只有三隻腳.用石灰漿刷過的牆上沒有一點裝飾,但卻有這樣一首獻給於什魯大媽的四行詩:
十步以外她驚人,兩步以內她駭人.
有個肉瘤住在她那冒失的鼻孔里;
人們見了直哆嗦,怕她把瘤噴給你,
有朝一日那鼻子,總會落在她嘴裡.
那是用木炭塗在牆上的.
於什魯大媽和那形象很相象,從早到晚,若無其事,在那四行詩跟前走來又走去.兩個女僕,一個叫馬特洛特,一個叫吉布洛特(馬特洛特(matelote)的原義是蔥.酒烹魚.吉布洛特(gibelotte)的原義是酒燴兔肉.),人們從來不知道她們是否還有其他名字,幫著於什魯大媽把盛劣酒的罐子放在每張桌子上,或是把各種餵餓鬼的雜碎湯舀在陶製的碗盞里.馬特洛特是個胖子,周身渾圓,紅頭髮,尖聲尖氣,奇醜,醜得比神話中的任何妖精還醜,是已故於什魯大爺生前寵幸的蘇丹妃子;可是,按習俗僕人總是立在主婦後面的,和於什魯大媽比起來,她又醜得好一點.吉布洛特,瘦長,嬌弱,白,淋巴質的白,藍眼圈,眼皮老搭拉看,總是那么睏倦,可以說她是在害著一種慢性疲乏症,她每天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睡覺,侍候每一個人,連另一個女僕也歸她侍候,從不吭聲,百依百順,臉上總掛著一種疲勞的微笑,好象是睡夢中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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