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三)-第三部-馬呂斯-第二卷-大紳士(2)


二 有其主,必有其屋
他住在沼澤區受難修女街六號.房子是他自己的.那房子後來經過拆毀重建,門牌也許在巴黎街道大改號數時換過了.他在二樓占用一套寬大的老式房間,一面臨街,一面對著花園,大幅大幅的哥白蘭(哥白蘭,巴黎的一家絨毯工廠.)絨毯和博韋(博韋,城名,在巴黎以北.)絨毯掛齊天花板,毯子上織的是牧羊圖,天花板上和壁框裡的畫縮成小幅,又出現在每張圍椅上.床前擺了一座九摺長屏風,上的是科羅曼德爾(科羅曼德爾(Coromandel),印度東北濱海地帶.)漆.一幅輻長窗簾,襞褶舒徐,在視窗掩映,非常美觀.緊靠在窗子下面的是花園,在兩排窗子的轉角處有窗門,開出去,便是一道台階,大致有十二到十五級,是那健步如飛的老人經常上下的地方.在他的臥室隔壁,書房以外,還有一間最為他重視的起坐間,那是間款待女友的密室,牆上掛著一幅麥黃色的壁衣,上面有百合花和其他花朵,是路易十四時期大橈船上的產品,是德.維沃納先生特為他的情婦向苦役犯定的貨,也是吉諾曼先生從一個脾氣古怪在一百歲上死去的姨祖母的遺產中繼承來的.他結過兩次婚.他從來沒有當過朝臣,卻幾乎做了法官,他的神氣介於朝臣和法官之間.他愛談笑,他願意的話,也能顯得親密溫柔.他在少壯時是那樣一個經常受到妻子的欺瞞而從來不受情婦欺瞞的人,因為這種人全是些最難相處的丈夫,同時又是些極為可愛的情夫.他是油畫鑑賞家.在他的臥室里有一幅約爾丹斯(約爾丹斯(Jordaens,1593—1678),佛蘭德著名畫家.)畫的不知道是誰的絕妙肖像,筆觸遒勁,卻又有萬千精微獨到之處,下筆交錯紛雜,仿佛是信手塗抹而得的.吉諾曼先生的衣著不是路易十五時期的,甚至也不是路易十六時期的,而是督政府時期(督政府,一七九五年至一七九九年法國的資產階級政府.如果吉諾曼先生在一八三一年有九十歲,他在督政府時期已是近六十歲的人了.)的那種荒唐少年(荒唐少年(les incroyables),當時和革命力量對抗的富家子弟,他們故意穿奇裝異服招搖過市,說話走路裝腔作勢,以此來表示自己不同於人民大眾.他們愛說這真荒唐,從而獲得荒唐少年這一稱號.)的款式.直至那時,他還自以為很年輕,仍在學時髦.他的上衣是薄呢的,大而闊的翻領,長燕尾,大鋼鈕.此外,短褲,帶扣的淺幫鞋.兩隻手一貫插在坎肩的小口袋裡.他經常橫眉怒目地說:法蘭西革命是一堆土匪.
三 明 慧
十六歲上,一天夜裡,在歌劇院,他曾有過榮幸同時受到兩個名噪一時成為伏爾泰吟詠對象的半老徐娘......卡瑪爾戈(卡瑪爾戈(Camargo,1710—1770),巴黎歌劇院有名的芭蕾舞演員,比利時人.)和莎萊......的望遠鏡的注視.處在雙方火力的夾攻之下,他英勇地退下陣來,投向一個二八年華和他一樣的象貓兒一樣不為人重視.但早已使他思惹情牽.名叫娜安麗的跳舞小姑娘那裡去了.他有回憶不盡的往事.他常興奮地說:她多漂亮呵,那吉瑪爾(吉瑪爾(Guimard,1743—1816),有名的芭蕾舞女演員.)-吉瑪爾蒂尼-吉瑪爾蒂乃特,上一回我在隆桑看見她,一往情深式的鬈髮,藍寶石的快來瞧(快來瞧,新奇的首飾或其他東西的統稱.),新官人色的裙袍,情急了式的皮手籠!他在年輕時穿過一件倫敦矮子呢(一種薄呢,法國南部對倫敦呢的仿製品,銷往東方各國.)褂子,他每一想起就津津樂道.那時候,我打扮得象個東方日出處的土耳其人.他常那樣說.在他二十歲時,蒲弗萊夫人偶然遇見了他,稱他為瘋美郎.他見了那些從事政治活動和當權的人的名字,都一律加以醜化,覺得那些人出身微賤,是資產階級.他每次讀報紙(按照他的說法是讀新聞紙,讀小冊子(讀小冊子的另一意義是乾望著別人吃東西,自己沒有份.)),總忍不住要放聲狂笑.哈!他常說,這些人算什麼!柯爾比埃爾!於芒!卡西米.貝利埃!這些東西,你也稱他們為部長.我心裡想,要是報紙上印著'吉諾曼先生,部長!,那豈不是開玩笑?可是!人們太蠢了,他們也會覺得那也行!任何東西的名稱,不問中聽不中聽,他都漫不經心地叫出來,當著婦女的面也毫無顧忌.他談著各種粗鄙.猥褻.yin6*穢的事物,態度卻莫名其妙地鎮靜文雅,毫不感到彆扭.這是他那個世紀的狂態.值得注意的是,韻文晦澀的時代也就是散文粗劣的時代.他的教父預言過,說他將成為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並且替他取了這樣一個有意義的名字:ming6*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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