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二)--第二部-珂賽特-第一卷-滑鐵盧(3)


那一側翼已經毀了,人們從視窗的鐵欄縫裡還可以看見那些牆磚塌了的房間,當時英軍埋伏在那些房間裡,一道旋梯,從底到頂全破裂了,好象是個破海螺的內臟.那樓梯分兩層,英軍當時在樓梯上受到攻擊,便聚集在上層的梯級上,並且拆毀下層.大塊大塊的青石板在蕁麻叢里堆得象座小山,卻還有十來級附在牆上,在那第一級上搠了一個三齒叉的跡印.那些高不可攀的石級,正如牙床上的牙一樣,仍舊牢固地嵌在牆壁里.其餘部分就好象是一塊掉了牙的顎骨.那裡還有兩株古樹:一株已經死了,一株根上受了傷,年年四月仍發青.從一八一五以來,它的枝葉漸漸穿過了樓梯.
當年在那禮拜堂里也有過一番tu6*殺.現在卻靜得出奇.自從那次流血以後,不再有人來做彌撒了.但是祭台依然存在,那是一座靠著粗石壁的粗木祭台.四堵用灰漿刷過的牆,一道對著祭台的門,兩扇圓頂小窗,門上有一個高大的木十字架,十字架上面有個被一束乾草堵塞了的方形通風眼,在一個牆角的地上,有一個舊玻璃窗框的殘骸,這便是那禮拜堂的現狀.祭台旁邊,釘了一個十五世紀的聖女安娜的木刻像;童年時代的耶穌的頭,它不幸也和基督一樣受難,竟被一顆銃子打掉了.法軍在這禮拜堂里曾一度做過主人,繼又被擊退,便放了一把火.這破屋裡當時滿是烈焰,象只火爐,門著過火,地板也著過火,基督的木雕像卻不曾著火.火舌灼過他的腳,隨即熄滅了,留下兩段烏焦的殘肢.奇蹟,當地的人這樣說.兒時的耶穌丟了腦袋,足見他的運氣不如基督.
牆上滿是遊人的字跡.在那基督的腳旁寫著:安吉內.還有旁的題名:略瑪約伯爵.哈巴納阿爾馬格羅侯爵及侯爵夫人.還有一些法國人的名字,帶著驚嘆號,那是憤怒的表示.那道牆在一八四九年曾經重加粉刷,因為各國的人在那上面互相辱罵.
一個手裡捏著一把板斧的屍首便是在這禮拜堂的門口找到的,那是勒格羅上尉的遺骸.
從禮拜堂出來,朝左,我們可以看見一口井.這院子裡原有兩口井.我們問:為什麼那口井沒有吊桶和滑車了呢?因為已經沒有人到那裡取水了.為什麼沒有人到那裡取水呢?因為井裡填滿枯骨.
到那井裡取水的最後一個人叫威廉.范.吉耳遜.他是個農民,當時在烏古蒙當園丁.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他的家眷曾逃到樹林裡去躲藏.
那些不幸的流離失所的人在維萊修道院附近的樹林裡躲了好幾晝夜.今天還留下當年的一些痕跡,例如一些燒焦了的古樹幹,便標誌著那些驚慌戰慄的難民在樹林裡露宿的地點.
威廉.范.吉耳遜留在烏古蒙看守古堡,他蜷伏在一個地窖里.英國人發現了他.他們把這嚇破了膽的人從他的藏身窟里拖出來,用刀背砍他,強迫他伏侍那些戰士.他們渴,威廉便供給他們喝.他的水便是從那井裡取來的.許多人都在那裡喝了他們最後的一口水.這口被許多死人喝過水的井也該同歸於盡.
戰後大家忙著掩埋屍休.死神有一種獨特的擾亂勝利的方法,它在光榮之後繼以瘟疫.傷寒症往往是武功的一種副產品.那口井相當深,成了萬人冢.那裡面丟進了三百具屍體.也許丟得太急.他們果真全是死了的人嗎?據傳說是未必盡然的.好象在拋屍的那天晚上,還有人聽見微弱的叫喊聲從井底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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