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一)-第一部-芳汀-第五卷-下坡路(6)


卞福汝主教便是從這個天堂渡到那個天堂去的.
他的噩耗被濱海蒙特勒伊的地方報紙轉載出來了.第二天,馬德蘭先生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帽子上戴了黑紗.
城裡的人都注意到他的喪服,議論紛紛.這仿佛多少可以暗示出一點關於馬德蘭先生的來歷.大家得出結論,認為他和這位年高德劭的主教有些瓜葛.那些客廳里的人都說他為迪涅的主教穿孝,這就大大提高了馬德蘭先生的身份,他一舉而立即獲得濱海蒙特勒伊高貴社會的某種器重.那地方的一個小型的聖日耳曼郊區(巴黎附近的聖日耳曼郊區是貴族居住的地方.)想取消從前對馬德蘭先生的歧視,因為他很可能是那主教的親戚.從此年老的婦人都對他行更多的屈膝大禮,年少的女子也對他露出更多的笑容,馬德蘭先生也看出了自己在這些方面的優越地位.一天晚上,那個小小的大交際社會中的一個老婦人,自以為資格老,就有管閒事的權利,不揣冒親吧?
他說:不是的,夫人.
但是您不是為他穿喪服嗎?那老寡婦又說.
他回答說:那是因為我幼年時曾在他家裡當過僕人.
還有一件大家知道的事.每次有通煙囪的流浪少年打那城裡經過時,市長先生總要派人叫他來,問他姓名,給他錢.這一情況在那些通煙囪的孩子們里一經傳開以後,許多通煙囪的孩子便都要走過那地方.
五 天邊隱約的閃電
漸漸地,各種敵意都和歲月一同消逝了.起初有一種勢力和馬德蘭先生對抗,那種勢力,凡是地位日益增高的人都會遇到的,那便是人心的險狠和謠言的中傷;過後,就只有一些惡意了;再過後,又不過是一些戲弄了;到後來,全都消滅;恭敬的心才轉為完整.一致和真摯了;有一個時期,一八二一年前後,濱海蒙特勒伊人民口中的市長先生這幾個字幾乎和一八一五年迪涅人民口中的主教先生那幾個字同一聲調了.周圍十法里以內的人都來向馬德蘭先生求教.他排解糾紛,阻止訴訟,和解敵對雙方,每個人都認他為自己正當權利的仲裁人.仿佛他在靈魂方面有一部自然的法典.那好象是一種傳染性的尊崇,經過六七年的時間,已經遍及全鄉了.
在那個城和那個縣裡,只有一個人絕對不受傳染,無論馬德蘭伯伯做什麼,他總是桀驁不馴的,仿佛有一種無可軟化.無可撼動的本能使他警惕,使他不安似的.在某些人心裡,好象確有一種和其他本能同樣純潔堅貞的真正的獸性本能,具有這種本能的人會製造同情和惡感,會離間人與人的關係,使他們永難複合;他不遲疑,不慌亂,有言必發,永不認過;他賣弄糊塗的聰明,他堅定.果敢,他對智慧的一切箴言和理智的一切批判無不頑強抗拒,並且無論命運怎樣安排,他的那種獸性本能發作時,總要向狗密告貓的來到,向狐狸密告獅子的來到.
常常,馬德蘭先生恬靜和藹地在街上走過,在受到大家讚嘆時,就有一個身材高大,穿一件鐵灰色禮服,拿條粗棍,戴頂平邊帽的人迎面走來,到了他背後,又忽然轉回頭,用眼睛盯著他,直到望不見為止;這人還交叉著兩條胳膊,緩緩地搖著頭,用下嘴唇把上嘴唇直送到鼻端,做出一種別有用意的醜態,意思就是說: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東西呢?......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總而言之,我還沒有上他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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