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星光燦爛

小時候，很奇怪課本里老說天上星星數不清，而我，一直都覺得星星屈指可數。看“星圖”，更是莫名其妙——天上哪有那么多的星星？頭頂上的夜空是那么明亮，晴朗時，暗藍深邃，會有幾顆比較亮的星星掛在天幕；陰鬱時，厚雲層被燈光映照得發紅，半顆星星也不見。於是，固執地認為：那些星星都在別人的頭頂上掛著呢。

十年前，帶學生去軍訓，地點在近郊，四周是青山和稻田，陽光下，一群白鷺從山邊掠過。入夜，大家坐在操場上拉歌。不經意地，我抬頭仰望，忽然發現，夜空中，竟有那么多星星。我很吃驚，找個空位子坐下來，欣賞那滿天的星斗。漸漸地，周圍的喧囂消失了，心中一片純淨，仿佛融入夜空，在璀璨的群星中漫步，擦肩而過時採擷一顆佩在肩上，照亮幽暗的路。

有一夏夜，住在川西高原的新都橋。夜裡停電，街上也沒有路燈，窗外卻異常明亮。我以為是過路的車燈，但沒有車聲。那光一直亮著，便起身觀看，眼前漆黑的天幕嵌滿了星星，竟是城市裡絕對看不到的那條大銀河，明亮到令人嘆為觀止——無污染的高原空氣太純淨了！

另一夏夜住宿世界自然遺產地荔波的大七孔。晚上，和往日一樣，匆匆吃飯、洗漱，然後去旅館露台曬衣服。猛一抬頭，看見群星綴滿天幕，比十年前見到的更多，更亮，也更低垂，似乎一伸手就能觸摸到。

急喚同伴們一起去看星星，他們卻說，外面只有一座橋，沒有燈，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冒險，而且，橋上好像還蹲著兩個身份不明的人……

我執意要去看星星，拐個彎，鄉間旅館門前的燈光消失了。走到橋頭，我融進黑暗中，第一次體驗了“伸手不見五指”，也見識了玉帶般的銀河。

有一位男士怕我獨自涉險，不耐煩地催我快回。黑魆魆中，我似乎看到一團黑影在橋欄桿邊，不太分明，我想那是鄉村納涼的農人吧，有什麼可怕的？但被催得心慌，趕緊離開。

不甘心，又邀同屋的女士一起摸黑上了露台。同伴年長几歲，比我有見識，她指著星空教我辨認：北斗星、北極星、牛郎星、織女星……果然與記憶中的星圖一樣。此刻，很容易想像自己腳下的地球就是銀河系大家庭的一分子。

回家後，依然是沒有星光的歲月。

後來，有了孩子。一天晚上帶他到屋頂看夜空，他冒出的問題與我小時候如出一轍：“媽媽，哪裡有滿天的星星呢？”

終於有機會在一個秋夜，帶孩子坐小船漂蕩在連江的海灣，一仰頭，令人激動的星星綴滿天幕，忙對孩子說：“看，星星！”他仰起小臉，發出驚嘆：“好多的星星啊！”

回到城裡，星星又消失了——其實，星光依舊燦爛，但只在清幽純淨的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