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下棋

父親喜歡下象棋，這愛好一半是出於自己的喜愛，一半是因為無奈。當年文化生活極為貧乏，既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除了看看電影下下棋，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父親有幾位固定的棋友，都是左鄰右舍的老同事。大家住在同一個家屬大院裡，忙碌了一天，晚上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便聚集在我家下棋。有時僅僅來一位，有時是兩三位同行，甚至於五六位齊聚，把我家小小的房間擠得水泄不通。父親與棋友們激戰，母親在一旁燒開水，那時也沒有喝茶一說，清一色的白開水。人少是盤盤對陣，人多了則輪番上陣，輸了自動讓開，換人再戰。

在家裡下棋基本上是春秋冬三季，要是夏天那可就熱鬧了。我家住在平房盡頭，窗外面有塊三角形的空地，栽種了白玉蘭、石榴等樹木，還有夜來香、扶桑、茉莉花等花草，再加上原先三棵高大挺拔的攀枝花，於是便有了些許陰涼。人們搬些碎磚頭小石塊，砌成一張小桌几個小凳。夜幕降臨，從我家中拉出一條電線，一盞白熾燈掛在枝杈間，棋友們擺開戰場楚河漢界好一陣廝殺。“攏袖觀棋有所思，分明楚漢兩軍持。非常喜歡非常惱，不是棋人總不知。”男人們邊下棋邊說些單位的事，女人們則聚集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地閒聊，一邊聊著一邊手中不停地忙碌，有的織毛衣，有的給孩子縫衣裳，有的納鞋底。而我們這些個孩子更是滿場飛，端著各式各樣的槍打起了仗。

下棋的人多了，父親那棋盤使用率高，磨損得也厲害。往往一副象棋買回來沒用上幾次，那紙制的棋盤就磨破了。於是，父親找來些舊的三合板，把周邊磨平滑，在上面用紅鉛筆畫上棋盤格子，反覆使用——就是這樣的棋盤也用壞了好幾塊。父親愛下棋，家中的象棋也多，大大小小好幾副，有塑膠的，有木製的，還有玻璃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副精緻小巧的象牙象棋，那是一位棋友調往外地臨走時送給父親的。父親一直珍藏著捨不得用，可惜我年紀小不懂得愛惜，把其中幾個棋子弄丟了。

父親還參加過單位的象棋比賽，拿過幾個名次。當年的獎品也就是茶杯臉盆之類的日用品。名次拿得多了獎品自然就有積壓，有時外地朋友來家裡，母親就把這些多出來的臉盆茶杯之類的送給人家。父親參賽最為輝煌的一次，是代表單位參加了全市的比賽，那可真是眾將齊聚高手如雲，父親雖然沒有拿到名次，但也拿了份紀念品和一本證書回來。

如今父親年屆八十，這一愛好依然保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