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武承休》原文及翻譯

聊齋志異

原文:

武承休,遼陽人,喜交遊,所與皆知名士。夜夢一人告之曰:“子交遊遍海內,皆lan6*交耳。惟一人可共患難,何反不識?”問:“何人?”曰:“田七郎非與?”醒而異之。遂訪其人,東村業獵者也。武敬謁諸家,見破屋數椽,木岐支壁。入一小室,虎皮狼蛻,懸布檻間,更無杌榻可坐,七郎就地設皋比焉。武與語,言詞樸質,大悅之。遽貽金作生計,七郎固辭不受。武強之再四,母龍鍾而至,厲色曰:“老身止此兒,不欲令事貴客!”武慚而退,從人適於室後聞母言:“我適睹公子有晦紋,必罹奇禍。無故而得重賂,不祥,恐將取死報於子矣。”武深嘆母賢,然益傾慕七郎。
半年許,七郎為爭獵豹,毆死人命,械收在獄。武以重金賂邑宰,又以百金賂仇主。月余無事,釋七郎歸。七郎見武,武溫言慰藉,七郎唯唯。家人鹹怪其疏,武喜其誠篤,厚遇之,由是恆數日留公子家。饋遺輒受,不復辭,亦不言報。
會武初度,賓從煩多,夜舍履滿。武偕七郎臥斗室中,三仆即床下臥。二更向盡,七郎背劍掛壁間,忽自騰出匣數寸,錚錚作響,光閃爍如電。武驚起,七郎亦起,問:“床下臥者何人?”武答:“皆廝仆。”七郎曰:“此中必有惡人。此刀購諸異國,見惡人則鳴躍,當去sha6*人不遠矣。公子宜親君子,遠小人,或萬一可免。”武頜之。七郎終不樂,輾轉床蓆。
其時床下有名林兒者,武后為林兒所欺。訴官,邑宰以御史書不應,且為反誣。武無奈之,忿塞欲死。逾夜,忽有家人白:“林兒被人臠割,拋屍曠野間。”武驚喜,意稍得伸。俄聞御史家訟其叔侄,遂偕叔父武恆赴質。宰不聽辨,欲笞恆。操杖隸皆仇家走狗恆又老耄簽數未半奄然已死遂舁叔歸哀憤無所為計。因思欲得七郎謀,而七郎終不一弔問。竊自念待伊不薄,何遽如行路人?遣人探索其家,至則扃鐍寂然,鄰人並不知耗。
一日,某弟方在內廨,與宰關說,值晨進薪水,忽一樵人至前,釋擔抽利刃直奔之。宰大驚,竄去。樵人猶張皇四顧。諸役吏急闔署門,操杖疾呼。樵人乃自剄死。紛紛集認,識者知為田七郎也。宰驚定,始出驗,見七郎僵臥血泊中,手猶握刃。方停蓋審視,屍忽然躍起,竟決宰首,已而復踣。衙官捕其母子,則亡去已數日矣。
(節選自《聊齋志異》,有刪改)

譯文/翻譯:

武承休,是遼寧遼陽縣人。他喜歡結交朋友,所交往的都是些知名人物。在夜裡夢見一個人告訴他說:“您的朋友遍天下,都不過是lan6*交罷了。惟有一人可以和您共患難,怎么反而不去結識呢?”武承休問道:“他是誰呀?”那人說:“不就是田七郎嗎?”武承休醒來感到很奇怪。於是四處訪求這個人,(知道)田七郎是東村一個打獵的。武承休恭敬地到田七郎的家裡尋訪到他,武承休見院內有幾間破屋,用木岔支著牆壁。進了一間小屋,看到一些虎皮、狼皮懸掛在柱子上,也沒有板凳椅子可坐。七郎就地鋪虎皮代替座位。武承休和他談起話來,聽他的言語很樸實,非常喜歡他。立即送給他一些銀子過日子用。七郎堅決推辭不接受,武承休強讓了好多次,這時田母老態龍鍾地來到前面,很嚴厲地說:“老身只有這一個兒子,不想叫他侍奉貴客!”武承休很羞慚地退了出來。隨從恰好在房屋後面聽到田母說:“我剛才看到公子臉上有晦氣,必定會遭遇離奇的災禍。無緣無故地接受別人貴重的禮物,不詳,恐怕將來要用死報答他了。”武承休深深讚嘆田母的賢能,然而也越加傾慕七郎。
過了半年多,田七郎因為與人爭奪一隻豹子,毆死人命,被抓進官府里去了。武承休拿很多的銀子賄賂縣令,又拿一百兩銀子贈送死者的家庭。過了一個多月沒有什麼事了,七郎才被釋放回家。七郎見到武承休,武承休用溫暖的話語安慰他,七郎只是恭順地答應著,家人都怪七郎粗疏,而武承休卻喜歡他忠實厚道,愈加厚待他,自這以後,七郎常常在武家一住好幾天。贈送他東西就接受,不再推辭,也不說報答。
適逢武承休過生日,這一天賓客僕從非常多,夜間房舍里全住滿了人。武承休同七郎睡在一間小屋子裡,三個僕人就在床下鋪稻草躺臥。二更天將盡的時候,七郎原先掛在牆壁上的佩刀,這時忽然間自己跳出刀鞘好幾寸,發出錚錚的響聲,光亮閃爍如電。武承休驚起。七郎也起來,問道:“床下躺的都是些什麼人?”武承休回答說:“都是些僕人。”七郎說:“其中必定有壞人。這刀是從外國買回來的,只要碰見壞人它就鳴叫著跳出刀鞘,應該離sha6*人不遠了。公子應當親近君子,疏遠小人,也許能避免災禍於萬一。”武承休點頭同意。七郎始終悶悶不樂,在床蓆上翻來復去不能入睡。
當時床下有一個名叫林兒的,後來武承休被他欺辱。告到官府,縣令因為御史寫來的書信沒滿足武承休的要求。武承休反被林兒污衊。武承休拿他沒有辦法,忿恨填胸,氣得要死。過了一夜,忽然有家人來報告說:“林兒被人碎割成肉塊,扔到野外了。”武承休聽了又驚又喜,心情稍微得以舒展。不一會兒又聽說御史家告了他和叔叔sha6*人,於是便和叔叔同赴公堂對質。縣令不容他倆辯解,要對武恆動杖刑。拿棍杖行刑的差役都是官宦人家的走狗,武恆又年老,簽數還沒打到一半,就已氣絕。武承休於是把叔叔抬回了家,他悲憤欲絕,一點辦法也沒有。想和七郎商議一下,而七郎卻一直不來弔唁慰問。他暗自想:對待七郎又不薄,怎么竟如同不相識的路人呢?於是派人到田家探詢。去了一看,田家鎖門閉戶寂靜無人,鄰居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了。
有一天,御史的弟弟正在縣衙內宅,與縣令通融說情。當時正是早晨縣衙進柴草和用水的時候,忽然有個打柴的人來到了跟前,放下柴擔抽出一把快刀,直奔他倆而來。縣令見狀大驚,抱頭鼠竄而去。打柴人還在那裡四顧尋找。差役吏員們急忙關上縣衙的大門,拿起木棍大聲疾呼。打柴人於是用刀自刎而死。役吏們紛紛湊過來辨認,有認識的知道這打柴人就是田七郎。縣令受驚以後鎮定下來,這才出來復驗現場。見田七郎僵臥在血泊之中,手裡仍然握著那把快刀。縣令正要停下來仔細察看一下,七郎的殭屍忽地一下躍起,竟然砍下了縣令的頭,隨後才又倒在地上。縣衙的官吏派人去抓田七郎的母親和兒子,但祖孫二人早已逃走好幾天了。
《聊齋志異·武承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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