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趙論》原文及翻譯

蘇轍

原文:

昔者三代之法,使天下立學校而教民,行鄉射飲酒之禮。於歲之終,田事既畢,而會其鄉黨之耆老①,設其籩豆酒食之薦,而天子之大夫親為之行禮。蓋以為田野之民,裸裎②其股肱,而勞苦其筋力,長幼親作,以趨一時之利,習於鄙野之俗,而不知孝悌之節,頑冒無恥,不可告語,而易與為亂。是以因其休息而教之以禮,使之有所不忘於其心。故三代之民,雖耕田荷任之賤,其所有為者甚鄙,而其中必有所守,其心甚朴,而亦不至於無知以犯非義。何者?其上之人不以為鄙而不足教,而其民亦喜於為善也。
至於後世之衰,天下之民,愚者不知君臣父子之義,而天下風俗日已敗亂。今夫輕揚而剽悍、好利而多變者,吳、楚之俗也;勁勇而沉靖、椎鈍③而少文者,燕、趙之俗也。以輕揚剽悍之人,而有好利多變之心,無三代王者之化,宜其起而為亂矣。若夫北方燕、趙之國,其勁勇沉靖者,可以義動,而椎鈍少文者,可以信結也。然而燕、趙之間,其民常至於自負其勇以為盜賊,無以異於吳、楚者,何也?其勁勇近於好亂,而其椎鈍近於無知。上失其道,而燕、趙之良民,不復見於當世,而其暴戾之夫每每亂天子之治。仲尼曰:“君子好勇而無義,則為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為盜。”故古之聖人止亂以義,止盜以義,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義,而誰與為亂哉?
昔者唐室④之衰,燕、趙之人,八十年之間,百戰以奉賊臣,竭力致死,不顧敗亡,以抗天子之兵,而以為忠臣義士之所當然。當此之時,燕、趙之士,惟無義也,故舉其忠誠專一之心,而用之天下之至逆,以拒天下之至順,而不知其非也。孟子曰:“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若夫民無恆產,因無恆心。苟無恆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故夫燕、趙之地,常苦夫士大夫之寡也。
(取材於宋·蘇轍《蘇轍集》)
注釋:①耆老:老年人。②裎:裸體。③椎鈍:樸實愚鈍。④唐室:唐王朝。

譯文/翻譯:

從前三代之法,使天下樹立學校而教化百姓,行鄉飲酒禮射。在一年的終結,田間勞作已經結束,召集那些同鄉的老人,準備好盛放在籩豆中的美酒和食物,而天子的大夫親自為他行禮。因為他認為田野的人民,裸身的股肱之臣,而辛苦的體力,長幼關係作,以追求一時的利益,卻不知道孝順父母尊敬兄長的禮節,愚昧無恥,沒法用道理和他們說理,而容易參與作亂。因此利用他們休息的時間,用禮義教化他們,使他們不忘本心。所以夏、商、周三代的百姓,雖然承擔卑賤的耕種任務,他們所有作為的更鄙陋,但他們心中一定有所堅守,他們的心很樸實,也不至於因為無知而侵犯非議正義。為什麼呢?那些官居上位的人士不認為他們鄙陋且不值得教化,那些百姓也就願意做好事了。
至於後世衰落,天下的百姓,愚蠢的人不知道君臣父子之義,而天下風俗日益敗亂。現在輕揚強悍、好利而多變化的,吳、楚的風俗啊;勇敢而沉靜、椎鈍而少文的,燕、趙的風俗啊。以輕揚剽悍的人,卻有好利多變的心,缺少夏商周三代時王道的教化,應該起事而作亂了。至於北方燕、趙兩國,那些強勁勇敢沉靜的人,可以用義打動他們,而椎鈍少文的人,可以相信結了。然而燕、趙之間,那裡的老百姓常常依仗自己身上的勇氣,成為盜賊,和吳、楚沒有什麼區別,為什麼呢?他的勇敢都接近於作亂,而他的椎鈍接近於不知道理。上面失去其道,而燕、趙的良民,不再出現在當代,而那些暴戾的人常常擾亂天子的統治。孔子回答說:“君子崇尚勇武而不崇尚義,就會作亂zao6*反;小人崇高勇武而不崇尚義,就會偷盜搶劫。”所以古代聖人用義止亂,用義防盜,使天下的人都知道父子君臣的道義,誰參與作亂的呢?
從前唐朝衰落的時候,燕國、趙國的人,八十年之間,百戰以遵從賊臣,竭力致死,不顧失敗,來抗拒天子的軍隊,而認為忠臣義士是應該這樣做的。在這時,燕國、趙國的士兵,只有無道義的,所以舉他們的忠誠專一的心,而用天下最叛逆,以抵禦天下的歸順,卻不知道是錯誤的。孟子說:“沒有長久可以維持生活的產業而常有善心,只有有志之士才能做到。至於老百姓,沒有固定的產業,因而就沒有長久不變的心。如果沒有長久不變的善心,(就會)不服從約束、犯上作亂,沒有不做的了。”因此,燕趙的地方,常常苦於士大夫數量的缺少。 
蘇轍《燕趙論》《燕趙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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