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上)-第03卷-聖母院(2)


還有,我們一走進教堂的內部,都不由要問:聖克里斯朵夫巨像是誰推倒的?這座巨像在一切塑像中是有口皆碑的,正如司法宮大廳在一切大廳中.斯特拉斯堡的尖塔在一切鐘樓中都是令人交口稱譽一樣的.還有前後殿堂昔日充滿各個圓柱之間的無數雕像,或跪,或站,或騎馬,有男,有女,有兒童,還有國王.主教.衛士,石雕的,大理石刻的,金的,銀的,銅的,甚至蠟制的,所有這一切,把它們粗暴地統統拆毀是誰呢?當然不是時間.
又是誰偷梁換柱,把精工細作的堆滿聖骨盒和聖物盒的峨特式古老祭壇去掉,換上了刻著天使頭像和雲彩的有些笨重的大理石棺材,仿佛是聖恩谷教堂或殘老軍人院的一個零散的樣品?是誰愚蠢地把那塊不同年代的笨重石頭硬砌進埃爾康迪斯的加洛林王朝的石板地里呢?難道是路易十四執行路易十三遺願嗎?
那些彩色玻璃窗,曾令我們的祖先目不暇接,嘆為觀止,徘徊於大拱門圓花窗與半圓形後殿尖拱窗之間,把這些色彩強烈的玻璃窗換上了冷冰凍的白玻璃又是誰呢?十六世紀的一個唱詩班的少年,要是看見我們那些專門破壞文物的大主教胡亂把主教堂塗上美麗的黃灰泥,他會作何感想呢?他會想起,那是劊子手用來粉刷惡貫滿盈建築物的顏色;他還會想起,由於叛變的陸軍統帥,小波旁官邸也被全部塗上了黃色.索瓦爾說:黃色畢竟質地很優良,又是那樣受推崇,塗上了,上百年都不可能褪色.唱詩班少年準會認為這聖殿已經變成了污穢不堪的地方,他會立刻躲得遠遠的.
如果我們往主教堂上面去,不停下來觀看那成千上萬的野蠻玩藝兒,那座迷人的小鐘樓屹立在交叉甬道交叉點上,輕盈而又奔放,絕不遜色於鄰近聖小教堂的尖塔(也已毀掉),比其他塔樓更高地刺向天空,高聳,尖削,空靈,回聲洪亮.這座小鐘樓的命運又如何?在1787年一位自命風雅的建築師把它截肢了,並且認為用一張像鍋蓋似的鋁製大膏藥往上一貼,就可以把傷疤遮掩住了.
中世紀奇妙藝術,幾乎在任何國家,尤其在法國,其遭遇大多如此.從這座藝術的廢墟上,可以發現不同程度地破壞了藝術有三種因素:首先是光陰,歲月不知不覺地侵蝕著它的外表,留下了稀稀疏疏的缺口和斑斑銹跡;其次是一連串政治宗教革命,就其本質來說,這些革命都是盲目的,狂暴的,不分青紅皂白,一味發起向中世紀藝術衝擊,撕去了其雕塑和鏤刻的華麗衣裳,拆毀了其花瓣格子窗戶,打碎了其蔓藤花紋項鍊和小人像項鍊,一會看不慣教士帽,一會不滿意王冠,於是索性連根拔除塑像;再次是時髦風尚,越來越怪誕,越來越醜陋,從文藝復興時期種種雜亂無章和富麗堂皇的風尚開始,層出不窮,導致建築藝術的衰落.時髦風尚的破壞,比起革命尤甚.各種時興式樣,肆無忌憚地對這建築的藝術進行yan6*割,攻擊它的骨架,砍的砍,削的削,瓦解的瓦解,從形式到象徵,從邏輯直至美貌,活生生的整座建築物只有任其肢解了.而且,花樣翻新,經常一改再改,這至少是時間和革命所未曾有過的奢望.時之所尚,甚至打著風雅情趣的旗號招搖過市,厚顏無恥地在峨特藝術的傷口上敷以時髦一時實則庸俗不堪的各種玩藝兒,飾以大理石飾帶.金屬流蘇,裝飾顯得形形色色,卵形的,渦形的,螺旋形的,各種各樣的帷幔.花彩.流蘇.石刻火焰.銅製雲霞.胖乎乎的小愛神.圓滾滾的小天使,總之,真正的麻瘋病!它先是開始吞噬卡特琳.德.梅迪奇斯小祈禱室的美麗容顏,兩百年後,又在杜巴里夫人小客廳里肆虐,使其在經受折磨和痛苦之後,建築藝術終於咽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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